陆缺言辞客气,不疾不徐,就像和多年老友抱怨生活不公。
蓝象光被他这副态度弄的没脾气,毕竟打也打不过,他连陆缺随手衍化的灵力绳索都挣不动。
见蓝象光怒意渐落,陆缺又道:“跟你讲讲参合宫当初为什么要灭海云宗,你先祖栾辛贾本在参合宫学艺,还是我参合宫丹塔长老的记名弟子,学成以后,不思回馈参合宫,反倒到海外自立门户。”
蓝象光梗着脖子:“那也罪不至死。”
“你可以这么认为,但栾辛贾创立海云宗,招录新济和下桑人,为一己之利,把大夏的术法秘籍、炼丹技艺,传于新济下桑两国,如此行径,该不该死?”
“少血口喷人!!”
“下桑国现任国王和原宗一,就是受你先祖栾辛贾栽培,和原宗一狼子野心,颇有东窥我大夏疆域之意。”
在蓝象光自幼所受的教导里,栾家是单纯的受害者,是参合宫霸业的牺牲品,栾家没有错,错的都是别人,自不信陆缺所说。
蓝象光愤而大笑:“好啊,好啊,不愧是参合宫,杀了我先祖不说,还要给我先祖扣上卖国的帽子,我斗不过你们,可你们如此伤天害理,就不怕天道昭昭?”
“你看你,完全是活在自己的世界,被虚妄的仇恨蒙蔽了双眼。”
陆缺走到跟前,俯下身,取出下桑国的国史,在蓝象光的面前翻开,用折扇指着其中一行,“你认字吗?”
“姓陆的!你辱人太甚!”
看来认字。
陆缺道:“这本下桑国史,是我师侄从下桑国带回来的,如假包换,你仔细看看上面写的什么?下桑国国君和原宗一,奉栾辛贾为开宗之祖师。”
下桑文字源于大夏,读音虽有不同,但书面文字大抵相同,蓝象光自然认识,看见先祖栾辛贾的姓名,心境几欲崩溃,脸色一变,却仍嘴硬道:“假的,都是假的。”
“真的,假的,你心里有数。”
“我不会信,绝不会信。”
陆缺叹道:“蓝象光,你背负仇恨想必也是从你家长辈传下来的,在海云宗事件之中,你没有错误,你只是不幸地成为了栾辛贾的子孙,背上了不该背的仇恨,我希望仇恨能在你这一代终止,别再往下传。”
陆缺拍了拍蓝象光的肩膀,“我见过你女儿,不错的后辈,眼里有光,修到金丹元婴都有可能,身为父亲,别害了她。”
蓝象光激动起来:“你把我女儿怎么了?快说,说。”
“在梁洲匆匆见过一面。”
“你没动她?”
“我连你都不杀,岂会杀一个毫不知情的小姑娘。”陆缺指着栾辛贾灵位,“可你若始终记着仇恨,非要为栾辛贾报仇,结果就不同了。不用我动手,只要我把栾辛贾的灵位牌送到见州镇邪司,自会有镇邪司仙尉来处理。”
“你——”
蓝象光瘫了下来,眼中光彩涣散,仿佛变成行尸走肉。
陆缺看了看道:“不妨再想想,若你女儿蓝忆云是栾辛贾后代的事情公之于众,她要遭何等非议,妙言宗能不能容她?话我说了不少,到此为止,你仍想报仇,往后带你女儿来找我,我不光会道理,也能杀人。”
一番话罢。
陆缺撇下下桑国国史,收回捆在蓝象光身上的灵力丝线,撩衣离开地下密室。
走到卧室门口时,背后传来蓝象光削弱的声音:“陆前辈,我家姓蓝,不姓栾,请您高抬贵手。”
接着哐当一声,栾辛贾的灵位牌摔在地板上,四分五裂,木屑飞溅。
陆缺没有回身,只道:“蓝道友的铺子有卖气味清雅的熏香吗?我买几样,回宗送给我师姐。”
蓝象光不是蠢人,一听陆缺称他为蓝道友,便知此事已经翻篇儿,心下感激,忙不迭走过来:“有,有,我取来给前辈挑。”
蓝象光是为了女儿。
陆缺如此大费周章,也是为了女儿,心思无有不同。
处理好此事,返回参合宫,陆缺开始养病,也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,只是研习仙武的进程要停一段。
闲暇时间很多,陆缺把《健行拳》精要传于两位师侄,两个月后偷偷飞到梁洲,隐于云霄,查看陆心儿的远游进度。
远游磨砺心性,全凭两条腿走,陆心儿和蓝忆云还在梁洲山林打转,陆缺去看她们的进度时候,正值清晨,两人挤在一块平整石头上,埋头书写什么。
仔细一听,原来妙言宗低阶弟子远游,还得写游历见闻,交由教习批阅。
蓝忆云没什么可写,斜着眼往陆心儿的游历记录卷宗上瞄,似乎想抄点,陆心儿大方递过去,交代道:“师姐可别全抄,该改的要改,不然唐教习肯定要骂咱俩。”
画面很有趣。
陆缺打量几眼,折返回宗,要到渠州境内时候,却见驾驭三丈余长的梭形灵舟,径直朝他飞来。
陆缺顿住身形,等了片刻,梭形灵舟飞到跟前,站在灵舟上的是位俏丽女修,穿青灰长裙,面容姣好,身材中等,不算火爆,眼睛里带着几分轻愁,腰间挂着斩剑宗的弟子令牌,是丘鳞的后辈。
女修拱手行礼:“斩剑宗咸字辈弟子栗轻颜,拜见陆师叔。”
“免了,你这是要去参合宫?”
栗轻颜抿了抿嘴,略显娇羞道:“陆师叔,您最近见到薛昂没有。”
原来是找薛昂的,陆缺一看栗轻颜的神色,立马感觉出不对劲儿,故意道:“薛昂是不是欠你丹劵。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是谈感情的?”
栗轻颜的脸唰的红了半边,心知陆缺是薛昂的授业师叔,不敢隐瞒,小声道:“几十年前,大夏修仙界在烟波城建坊市,晚辈主修符箓,也被宗门召过去,当时就和薛昂一组里做工,然后就…好上了,可薛昂这十几年也没有再来找我。”
说到这里,栗轻颜面生怒容:“今天晚辈就是要把话跟他说清楚,他不想要我,我还不想要他呢!但不能躲着不解决。”
原来事都办了,薛昂居然没有禀报,这混账玩意儿。
随谁呢。
陆缺甚感颜面扫地,咳了一声:“栗师侄,先消消气,这件事我给你做主。”
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