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 第二百一十节 政商关系,大不一般(1 / 1)

沸腾时代 瑞根 4329 字 21天前

夜色如墨,沉沉压在汉州城上。孙道临站在阳台上,手里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枸杞茶。风从江面吹来,带着潮湿的寒意,钻进他半敞的衬衫领口。远处的高架桥上,最后一班轻轨缓缓驶过,车厢里的灯光像一串流动的星子。

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林小雨发来的照片:她穿着白大褂,站在一所乡村卫生所前,身后墙上挂着崭新的“移动健康驿站”标牌。配文只有两个字:“落地。”

他笑了笑,回了句:“等你请我喝第一杯村口热豆浆。”

放下手机,他转身回到书房。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,映照出摊开的《中国自然灾害年鉴》。2028年的数据刚刚录入,触目惊心??全国共发生五级以上地震17次,特大暴雨引发山洪23起,台风登陆9次,受灾人口累计超四千万。而“星火站”系统全年启动应急响应146次,平均响应时间缩短至4.8小时,比三年前提升了近七成。

但他知道,这些数字背后,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。

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,他提笔写下:“我们救不了所有灾难,但我们可以让每一次灾难,都不再那么孤独。”

第二天清晨六点,闹钟未响,人已醒来。窗外天光微明,城市还在沉睡。他穿上那双磨得发白的登山鞋??这双鞋陪他走过雪原、泥沼、塌方山路,鞋底刻满了里程与记忆。衣柜最底层,叠放着十三件不同颜色的轻骑兵队服,每一件都对应一次重大救援行动。他轻轻抚过那些布料,仿佛能听见风雪中的呼喊、孩子的笑声、老牧民的祝福。

七点整,车准时停在楼下。司机老周已经在这岗位干了十二年,从最初不解地问“孙总为啥非要去灾区吃饭”,到现在主动在后备箱备好急救包、压缩饼干和两床军绿毛毯。

“今天去哪?”老周打开车门,声音里带着熟稔的关切。

“铜仁。”他说,“那边山体滑坡,三所小学断水断电。”

“又是山路?”老周皱眉,“昨夜雷达图显示湘黔一带有强对流云团。”

“那就赶在雷前进去。”他坐进副驾,“孩子们等不起。”

车子驶上高速,雨开始落下来,起初是细密的针脚,后来成了倾盆之势。车载电台不断播报各地汛情:湖南怀化启动2级预警;贵州凯里多个乡镇通信中断;广西桂林漓江水位逼近警戒线……

孙道临闭目听着,手指无意识敲击膝盖,节奏如同心跳。忽然,他睁开眼:“改道。”

“啊?”

“不去铜仁了。”他掏出卫星电话拨通指挥中心,“通知李维,协调鲁甸‘星火站’无人机组,立即飞往黔东南雷山县。那里有个教学点建在半山腰,去年就因泥石流停课两个月。现在雨势这么大,必须提前转移学生。”

张建川的声音很快传来:“气象局刚发布红色预警,未来六小时降雨量可能突破历史极值。但我们的人手紧张,成都方向也在告急。”

“把轻骑兵第七梯队调过去。”他说,“陈默带队,走G60转沪昆高速,带上净水设备和防潮垫。另外,联系当地教育局,启用‘彩虹避难舱’预案??每个孩子配发一个荧光背包,内置定位器、保温毯和求生哨。”

“可那不是试验项目吗?还没正式推广……”

“现在就是最好的推广时机。”他望着窗外模糊的雨幕,“有些事,不能等文件批完才做。”

十一点十七分,第一架搭载物资的六旋翼无人机降落在雷山县乌东小学操场上。老师们带着六十一名学生迅速集合,在轻骑兵队员指导下,将教室图书、教案备份装入防水箱,随后有序撤离至村委会临时安置点。

下午三点,原校址下方发生大面积滑坡,整片山坡塌陷,教学楼被掩埋三分之二。由于撤离及时,无一人伤亡。

消息传回总部时,孙道临正坐在一辆颠簸的皮卡后斗里,穿越一段刚抢通的便道。雨水顺着帽檐滴进脖颈,他却笑了:“值得。”

当晚,他在村民家借宿。屋子低矮潮湿,墙角堆着红薯和腊肉。一位七十多岁的苗族阿婆端来一碗热姜汤,用方言说了句什么。翻译软件迟缓地跳出文字:“她说你是山神派来的信使。”

他摇头:“我不是神,只是一个不愿看着别人受苦的普通人。”

阿婆听不懂,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,那双手粗糙皲裂,布满老茧与旧伤疤。她忽然红了眼眶,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条绣着凤凰图案的蓝布巾,硬系在他手腕上。

“她说,这是祖传的护身符,保平安。”同行的志愿者解释,“只有最敬重的人,才能得到它。”

他没有推辞,轻轻鞠了一躬。

夜里,雷声滚滚。他躺在木板床上,听着屋顶漏雨的滴答声,久久未眠。凌晨两点,手机亮起,是国务院应急管理部的加密通讯。

“海南文昌遭遇超强台风‘海燕’,预计明晨登陆。”值班官员语气紧迫,“沿海六个渔村可能面临百年一遇风暴潮。我们决定启动‘海上方舟计划’试点??由你们负责渔民紧急转移与海上物资投送。”

他猛地坐起:“‘海上方舟’?那个只在沙盘推演中存在的方案?”

“正是。现有渔船抗风能力不足,我们需要一种能在八级浪中稳定航行的模块化救援艇。你们去年提交的设计图纸……我们批准了。”

窗外一道闪电划破长空,照亮他眼中骤然燃起的光。

“我明天一早就飞海口。”

三天后,南海之上,狂风怒号。

四艘银灰色的三角浮体救援艇破浪前行,宛如钢铁海鸟掠过惊涛。这是“海上方舟”的首次实战应用??每艘艇长十二米,采用仿生鱼群编队系统,可在十级风浪中保持稳定;艇身集成太阳能板、海水淡化装置、卫星通讯终端和医疗急救舱;底部配备可伸缩气囊,能在浅滩自动缓冲靠岸。

孙道临站在指挥舰桥上,身穿救生衣,紧盯雷达屏幕。前方三十海里处,六个渔村的灯光正在风雨中摇曳。

“第一批五百名渔民已完成转移。”张建川汇报,“第二批正在登艇,预计两小时内完成。”

“渔获怎么办?”他忽然问。

“什么?”

“他们一年的收入都在船上。”他抓起对讲机,“通知各艇,优先协助固定渔船、回收网具。每一艘船,都是一个家庭的命根子。”

话音落下,所有救援艇调整航向,不再是单纯撤离,而是逆风而行,一艘艘靠近抛锚的渔船,帮助加固缆绳,搬运贵重设备。

一名年轻队员不解:“孙队,这不是我们的任务范围啊。”

“救灾不只是救人。”他望着远处挣扎于巨浪间的渔船,“更是守护他们的生活。如果他们回来发现什么都没了,就算活下来,心也死了。”

那一刻,风雨似乎都静了几分。

当最后一批渔民安全抵达安置中心时,台风眼恰好经过。短暂的宁静中,天空竟露出一角湛蓝。孩子们趴在窗边,指着海面惊呼??数十艘被保护下来的渔船,在阳光下漂浮如岛屿,像一群幸存的鲸。

一个月后,“海上方舟”被列入国家海洋灾害应急预案标准配置。联合国减灾署特派专员专程来访,称其为“发展中国家应对气候危机的典范解决方案”。

而孙道临没有停下。

秋季,他在甘肃敦煌主持“荒漠绿洲计划”启动仪式。这一次,不再只是救灾,而是治本??联合中科院、农业大学与牧民合作社,利用“星火站”网络建立生态监测站,在退化草场种植耐旱固沙植物,并引入智能滴灌系统,用水全部来自太阳能净水设备处理的生活废水。

“我们要做的,不是等灾难来了再去补救,”他对现场百余名青年志愿者说,“而是让灾难,根本没机会发生。”

有个大学生举手提问:“孙老师,您做了这么多,有没有想过休息?”

他望向远方起伏的沙丘,轻轻摇头:“以前我觉得,能把方便面做好,就够了。后来发现,一碗面能暖一个人的胃,却暖不了整个冬天。所以我就想,能不能让更多人学会煮面?能不能让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厨房?能不能让每一场风雪来临之前,屋里already亮着灯?”

掌声久久不息。

冬至那天,一封手写信寄到公司前台。寄信人是一位盲童学校的音乐老师。信中说,学校收到了“彩虹计划”最新升级版??一套触觉音乐盒,能让视障儿童通过振动感知旋律节奏。孩子们第一次“看见”了贝多芬的《欢乐颂》。

“他们用手摸着盒子流泪,说原来世界是有声音形状的。”老师写道,“我想告诉您,您送来的不只是设备,是一扇门。推开它,黑暗也能开花。”

他把这封信贴在办公室墙上,旁边挂着一幅地图,上面密密麻麻标记着全国所有“星火站”的位置。每一个红点,都曾有人彻夜值守,有人冒死奔赴,有人含泪相迎。

新年将至,益丰内部召开年度复盘会。财务总监罕见地提出异议:“今年公益投入占营收比例已达6.8%,董事会有人担心影响盈利结构。”

会议室一时沉默。

孙道临起身,走到投影前,调出一张图表:横轴是年份,纵轴是员工离职率、客户忠诚度、品牌信任指数三条曲线。过去十年,前两者持续下降,后者稳步上升。

“各位,”他说,“我们不是在做慈善,我们在构建一家企业的灵魂。利润可以计算,但尊严无法量化。当一个母亲抱着孩子说‘谢谢你让我家没断粮’的时候,这份价值,多少钱能买?”

没人再说话。

散会后,魏爽飘递给他一份文件:“教育部想请你担任‘全民应急素养教育’特别顾问。课程要进中小学课本了。”

他接过文件,指尖微微发颤。十年前,他只是想做出一碗让人吃得安心的面;今天,他参与塑造的,将是整整一代人的生存认知。

除夕前夕,他又一次来到城郊农民工子弟学校。这次不是年夜饭,而是一场特殊的毕业典礼??为即将返乡过年的六年级孩子颁发“小小应急员”证书。每人领到一个迷你“安心包”:手电筒、创可贴、保温毯、写满自救知识的卡通手册,还有一枚刻着自己名字的徽章。

一个小男孩举起徽章问:“叔叔,我以后也能当轻骑兵吗?”

“当然。”他蹲下身,认真回答,“只要你记住,帮助别人不需要等长大,也不需要穿制服。哪怕只是提醒同学下雨关窗,也是在守护。”

孩子重重点头,把徽章紧紧攥在手心。

烟花再次升空时,他站在操场边缘,没有抬头。手机响起,是巴特尔的视频通话。画面里,少年骑在马上,身后是辽阔草原,积雪反射着月光。

“孙叔!”他兴奋地喊,“我考上内蒙古警察学院了!教官说,我的体能测试全队第一!”

“好样的。”他眼眶发热,“记得你说要做勇士吗?你现在已经是了。”

挂断后,他仰望星空。北斗七星清晰可见,一如二十年前那个雨夜。那时他攥着辞职信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我要做出一家让人尊敬的企业。

如今,尊敬或许仍未完全到来,但他知道,路是对的。

回家路上,路过那家二十四小时药店,他又进去买了一盒润喉片。店员换了新人,不认识他,笑着问:“先生经常来啊?”

“嗯。”他微笑,“有些事,得有人守着。”

走出门,夜风扑面。他紧了紧外套,继续前行。

街灯拉长他的影子,像一棵扎根大地的树,静默,却不可动摇。

而在无数个角落,新的故事仍在继续。

云南山区的一间教室里,小女孩正用语音故事机听《小王子》;河北雪原上,牧民巡逻队骑着摩托巡查村落;海南渔港,几位老渔民围着新到的救援艇研究操作手册;北京某高校宿舍,一群学生围坐讨论如何改进“星火站”的AI预警模型……

善良正在裂变。

它不再属于某一个人,某一企业,某一次壮举。

它已成为一种习惯,一种信念,一种悄然流淌在时代血脉中的温度。

孙道临知道,沸腾的时代从不是由喧嚣定义的。

而是由那些在寂静中坚持的脚步,那些在黑暗中点燃的微光,那些明知艰难仍选择前行的身影,共同铸就的。

风还在吹,路仍在延伸。

他抬头望天,星辰不语,却照亮万里河山。

脚步不停,因为他相信??

只要还有人在寒冷中等待一碗热汤,

这场奔赴,就永远没有终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