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林大殿。
张义那些手下,正把刚才被击毙的人抬到墙根底下,并排放好。
有人注意到,这些尸体伤口处的鲜血,也已经褪色。
他们看了一眼大殿的方向,眼中又怕又怨,连忙低头。
但好在尸体还没有化成粉。
总比之前被砍死的那些镇嵩军士兵,体面一点。
张义坐在门槛上,左手捏着鼻梁,放松眼睛。
等他再睁眼时,眼中的血丝已经消失。
“赵云的原典,却用手枪,用步枪,就是不用长枪!”
张义声音沉冷,“不肯好好琢磨武艺,我看他的真解,火候也不算高。”
“也就只能这么出其不意,占点便宜,真要死战,我必杀之!”
他平时话并不多,并不喜欢在受挫之后,给自己找场子,放狠话。
可是今天,他受挫太狠了。
副官的“背叛”……还有,那个混蛋,竟然真的会冒着风险,回来救走杨副官。
凭什么?不是说彼此不认识吗?
就算曾经认识,至少这几年里,他们相处的时间,绝没有杨副官跟在张义身边的时间长。
张义自忖,不管对别人怎么样,至少自己对兄弟们,都保有着一份义气,交情深厚。
可是,如果有一天,曹少磷要杀杨副官,他敢不敢这样动手,把人救走?
他越是想到这个,脸色就越是阴沉。
“元礼公。”
张义背对殿内,说道,“怎么那个火鬼还没回来?”
“你有没有什么物件,能够指明火鬼的方位,让我也追去帮忙?”
元礼公左手依然指定曹少磷,右手抬起,看了下掌心那段红绳。
那是他原本用来拴玉佩的绳子。
此时,绳子突然从末尾燃烧起来,烧得很慢。
“火鬼被镇压了。”
元礼公的笑容全无,“刚才分明还是占尽上风的迹象,几次都快要追袭得手。”
“居然转眼之间,就反被镇压!”
黄发老道凝眸说道,“那姓杨的既然是个奸细,他说的情报,恐怕也不可信。”
张义起身道:“你是说,他们派出来抓捕司马懿原典的高手,根本没有回巴蜀。”
“刚才那个人,还只是其中之一?”
元礼公点了点头。
听说镇嵩军那个刘大帅,实力也颇不俗。
可汉府方面,有这种高手逗留在洛阳,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,还放任手下,在关林混日子。
这个糊涂蛋,也不怕哪天睡醒了,脑袋已经不翼而飞。
元礼公眼神一闪:或许,刘雪亚,已经成了他们的人。
张义也想到这一点。
“不好,他们高手数量难测,乃至万一调重兵来围困,机枪火炮齐下,要把这里夷为平地,我们可就难办了。”
张义说道,“能不能暂停这场仪式,将来找别的路子尝试?”
元礼公瞥了他一眼。
找别的路子,说得倒轻巧。
窃取龙脉原典的手段,难道是随便就可以找到别的方法替代吗?
窃取关羽原典,本是制造异数的第一步,如果这次半途而废,惊扰龙脉……
元礼公沉声道:“按西洋表算,再有五分钟即可。”
“他们绝对来不及调重兵,就算是高手,要从城里赶到这边,时间也未必够用。”
“而且,现在就走,难保不被追踪,少帅功成后,我们也多一个高手,撤走时更有保障。”
张义的眼神有几分犹豫。
“上校,这第一步的异数,我若做成,自然就可以窃第二种原典。”
元礼公温声说道,“你对自身原典,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,有没有想过,多掌握一种原典呢?”
张义眼神凛然,手掌已经握紧了枪杆。
他所得的原典,乃是张绣。
历史上,张绣曾经降而复叛,导致曹操的儿子、侄子、猛将身死。
可是后来,张绣又重新投降曹操,两边结为亲家,深得曹操重用。
张义本来不知,自己为何会得到这种原典,被人看出的时候,深觉不安。
但曹伯昆得知此事,毫不介怀,把他要过去,跟在身边两个月,又派回京城,以示信任。
临别时,曹公还让他好好照顾曹少磷。
曹英看到曹伯昆如此态度,也就更加器重张义。
可是张义自己,仍然有些暗忧,假如能够得到第二种原典,他的底气就足了。
“兄弟们!”
张义看向门外,“这乱世之中,到处凄苦,可我们在曹公手底下,好吃好喝,快马长枪,纵横驰骋。”
“纵然遇险,也越是能显出功劳。”
“今天我带头,我们再拼这一场,但凡能脱身,大洋乃至黄金的赏钱,都能到手。”
“到时候,不管你们还想不想再当兵,快活的日子就都有着落了。”
张义忽然伸手入怀,掏出一大把大洋,扔在地上。
“这还是上次立功,曹公赏给我的,兄弟们都该知道,我这些日子带你们在京城到处快活,花过多少钱,到现在,仍然能留下这些。”
“你们自己想想,曹公的赏赐有多少分量!”
大洋落在地上的声音,跟铜板,铁片,截然不同。
那是一种带着悠长余韵的悦耳声响。
张义的手下,盯着那些大洋,目光重抬起来的时候,已经恢复了杀气。
他们全都围拢到大殿周围,抬起枪口,每人负责一个方向。
扣在扳机上的手指,都已经微微用力,压得皮肤发白。
只要再加那么一分力,弹头就会迸射出去。
大洋的余韵,在他们耳中缓缓的隐去,又逐渐的明晰。
吟!!
不,那些大洋都已经安静的躺在石砖上。
如今响彻在他们耳边的,不是大洋的声音,而是剑吟。
剑吟从外界而来,初听似乎还远在耳力的尽头。
再听,却已经好像到了庙门前。
元礼公手上那一节还没烧完的绳子,像活蛇一样扭动起来,脸色肃然。
这绳子代表着火鬼的挣扎,挣扎得越明显,剑吟就越近。
那个人竟然一边镇压、消磨着火鬼,一边出城,赶到关林。
张义两腮紧绷,双目圆瞪,手中枪杆微拧。
所有人的枪口,都调向门口。
天色现在本就昏暗,但好像又有一层阴影,也从外面蔓延过来。
张义这些手下的瞳孔,都不自觉的颤抖,脑海中好像有细小的溪水,突变成湍流浪花。
他们心慌意乱,一时间全都忘乎所以,不知道在干什么。
门口那边影壁,突然一震。
整面石墙,陡然在每块砖上布满裂纹,崩碎瓦解,如砂如粉。
就像有人拽着一面巨大的灰白披风。
全部粉末都被剧烈扯动,随身旋转。
张义之前怎么都没想到,他面对的会是这样的一幕。
没有掠过高墙来,也没有撞墙而入。
敌人把那面墙,“披”在了身上!
一个灰白色的砂石风柱,轰隆隆的冲撞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