雕花窗棂透进丝丝缕缕的日光,在屋内的青砖地面上洒下斑驳光影。
孔若先端坐在太师椅上,手中执着那份奏折,眉头紧蹙,神情凝重。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梁师成,他旋即呵呵一笑,脸上堆满了看似温和的笑意,起身拱手,姿态恭敬却又透着几分疏离:“梁睿思,您对小徒的恩泽,可真是深厚啊!”
梁师成闲适地靠在椅背上,手中把玩着一枚翠玉扳指,闻言,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,轻描淡写地回道:“不过是同年之间的寻常交往罢了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微闪,话锋一转,“只是咱家这位同年啊,行事太过张扬,得罪的人可不少。如今这世道,高太尉手握禁军大权,在京中权势滔天,便是咱家也得忌惮几分;还有那梁子美,身为郓州知州,又与蔡太师攀上了亲,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网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这么一来,您那爱徒怕是文武两途难行,官场之路渺茫无望喽!”
孔若先心中一紧,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,他捋了捋胡须,不紧不慢地问道:“既然梁睿思您明知小徒官场无望,却为何还要伸手相助呢?”
梁师成放下手中的扳指,端起茶盏,轻抿一口,热气氤氲,模糊了他的神情。片刻后,他悠悠开口:“咱家不过是个阉人,想要在这宫中站稳脚跟,在官家面前崭露头角,自然要各方关系都打点到位。如今朝堂局势复杂,咱家这同年别的本事暂且不说,就单单赚钱这一项,那可是一等一的厉害!”
说到此处,他微微前倾身子,眼中闪过一丝贪婪,“最近市面上突然兴起的那些蜡烛、香皂,还有那精致的贡糖,先生想必也有所耳闻吧?”
“这都是柴家的生意……” 孔若先喃喃道,心中暗自揣测梁师成的意图。
“皇城司可不是这么说的啊!” 梁师成冷笑一声,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,“先生,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,您不会真以为柴氏那边,皇城司没安排人手盯着吧?” 他的目光如刀,直直地看向孔若先,仿佛要将他的心思看穿。
孔若先心中一惊,却依旧保持着镇定,呵呵笑道:“没想到梁睿思竟与皇城司还有这般关系!” 他轻抚胡须,不卑不亢地说道,“老夫那弟子也是个豁达大气之人,日后必然不会让梁睿思失望!”
梁师成靠回椅背,双手交叠放在腹部,悠然道:“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,生不带来死不带去。检校太尉童贯,凭借着西军的功绩,在朝中权势日盛;入内内侍省的都知杨戬,掌管着宫廷内务,深得官家信任。这两位在朝中的权势,可真是让咱家眼红啊!” 他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,“先生是个聪明人,自然明白在这官场之中,想要往上爬,在内部得看谁的脸色,外放又需要立下什么功绩。咱家所求不多,只要一个节度使的名头就行!”
“广济军节度使?” 孔若先试探着问道。
“无所谓,具体去哪里,还得看官家的安排。” 梁师成哈哈一笑,笑声中满是志在必得,“当然,这也要看咱家这位同年,接下来能闹出多大的动静!”
朝堂之上,官员们正例行着歌功颂德之事,突然,高俅的声音在朝堂上骤然响起:“臣!殿前太尉高俅有本启奏!” 这一嗓子瞬间打破了朝堂的平静。
高俅原本也不想在年前这般关键的时刻掀起波澜。
可如今,他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。一边,是梁子美那一封封言辞恳切的信件,字里行间皆是催促之意,还有其他地方官的纷纷鼓动,这些来自官场同僚的压力,如同沉甸甸的巨石,压在他的心头。
另一边,是儿子整日在耳边叫嚷聒噪,让他难以推脱。
在这双重压力之下,高俅最终还是决定,在今日早朝上奏一本。
满朝文武群臣惊愕不已,坐在高高龙椅之上的官家赵佶,也不禁微微一怔。赵佶原本以为今日早朝也会如往常一样,在一片颂扬声中平淡度过,却没想到,竟能收到这般正儿八经的奏折,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好奇,当即开口道:“把高爱卿的折子取来,朕看看!”
“臣高俅,诚惶诚恐,稽首顿首,上言于陛下:今日臣收到京东西路郓州知州梁子美信件,其言,自进士姜齐盘踞梁山,贼寇滋生,占据水泊公田。如今朝廷班乐尺于天下,重新丈量土地、确定田赋,这本是富国之举,可梁山贼寇拒不奉行,且擅杀税吏,以抗朝廷!扰乱赋税根基,致使周边州县赋税难收,百姓也深受其扰。梁子美日夜忧心,多次上书朝廷,皆如泥牛入海,全无音信,无奈之下,写信于臣,托臣具本上奏,恳请陛下圣裁,发兵剿灭。望陛下早日发兵。”
赵佶的目光紧锁在手中的奏折上,内心的烦躁与纠结如潮水般翻涌。高俅的这份《请剿梁山贼寇疏》,把他的好心情完全搅和了,不过如此,他反倒更觉得高俅忠心耿耿,思忖片刻,他终于抬起头,扬声喊道:“枢密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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