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都给我站住!”金流一脉的主持人暴喝一声,声浪震得屋檐上的琉璃瓦簌簌作响。
他那张肥硕的面庞涨得通红,三层下巴随着怒吼不停颤动,混身上下的肥肉也都在不停地抖动着,活像一头被激怒的河马。
只见他往天空中一丢,金算盘顿时迎风见长,化作一丈方圆。阳光照在鎏金的算盘框上,反射出刺目的金光。
霎时间,数百颗算盘珠子如同暴雨般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出,每一颗都带着尖锐的破空声。那些金灿灿的算盘珠子看似不起眼,却在飞行途中突然加速,划出一道道金色残影。
“啊!”
“我的腿!”
惨叫声接连响起。一个结晶期的修士刚御剑腾空,就被三颗算盘珠子同时击中后背,护体真气如同纸糊般被洞穿。
他瞪大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透出的金色光点,随即眼前一黑,像断线风筝般从空中栽了下来。
只是一次出手,就有十几个修士被他直接打晕。
胖子眯起绿豆般的小眼睛扫视战场,鼻翼不停地翕动。
他这一手虽然也算是厉害,可对于那些为非作歹的修士来说,十几个被拿下的修士,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。
逃窜的修士们纷纷祭出保命法宝,有人化作黑烟遁地,有人驾驭符箓破空,更有甚者直接捏碎传送玉简。
他们连看都没看这几个被拿下的倒霉蛋一眼,自顾自跑得飞快,生怕慢一步就会步那些昏迷倒霉蛋的后尘。
胖子气得暴跳如雷,转头看向身后那些护卫,声音陡然拔高:“都愣着干什么,还不赶紧给我把这些家伙都拿下!”
护卫们面面相觑,却没有一个动地方的。
现在这种时候,但凡能战斗的,刚才都已经不知道跟人动手多少次了。有人灵气耗尽,也有人受了伤。
穷寇莫追的道理,他们还是知道的。这些亡命之徒既然已经开始逃命,谁也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赌能追上几个。
徐科苦笑着上前,轻轻按住胖子颤抖的肩膀。
感觉到掌心下的肥肉绷得像石头一样硬,也就知道胖子此刻的心情:“算了算了,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维持红尘坊的稳定。这些人就算跑了,他们的底细我们也清楚,来日方长。”
胖子重重地喘着粗气,像拉风箱一般。他何尝不明白徐科说得有道理?
只是看着那些肆意抢掠的家伙,就这么逍遥自在地走了,胸口就像压了块大石。
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石狮子上,那精雕细琢的狮子头顿时碎成齑粉。
“我…真是个蠢货。”发泄之后,胖子马上又后悔了。
这石狮子虽然只是普通人雕刻的雕塑,可刻工了得,就因为自己一时受不住脾气,就要重新换了。
这也是要花钱的啊。
他深深地为自己的鲁莽而懊悔。
尘坊的天空之中,仿佛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。那烟花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,瞬间照亮了整个坊市。
逃跑的修士们,身上带着各色灵气光芒五彩斑斓。
有人脚踏青虹剑化作一道碧光,有人身披紫霞遁术如流星划过。
还有人祭出飞行符箓,在身后拖出长长的金色尾焰。
他们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,眨眼之间远遁千里,只留下道道残影在空中缓缓消散。
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,擅长身法的剑修更是快得连残影都难以捕捉。
速度之快,哪怕是红尘坊的胖子,都不由得不感叹,这些人逃跑的速度。
他眯起绿豆般的小眼睛,看着天边最后一点灵光消失,拳头捏得咔咔作响。
等所有人都跑光,胖子开始清点损失。他每走一步,脚下的青石板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也万幸,胖子还记得不要继续再毁坏东西了,否则这些青石绝对难逃碎裂的下场。
看着那些被掀翻的房舍摊位,散落一地的灵药,因为争抢而损坏的法器,这些都像刀子般扎在胖子心上。
“这些该死的贼,都给我等着,我迟早要让你们付出代价!”他咬牙切齿地咒骂,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胖子脖子上的肥肉,都肉眼可见的变得血红,青筋在皮肤下如蚯蚓般蠕动,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。
随着清点继续,胖子的脸色从愤怒变成了漆黑一片的绝望。
他的双肩垮了下来,双腿一软,竟直接坐在地上,像个孩子般号啕大哭起来,泪水在他肥硕的脸上冲出两道沟壑。
“我的钱啊,就这么没了,呜呜呜呜!”他捶胸顿足,每一声呜咽都撕心裂肺。那哭声在空旷的坊市里回荡,配合着满地狼藉,简直就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。
徐科却是不耐烦地皱着眉头。他踢开脚边的一个碎玉瓶,瓷片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走过去对准胖子的屁股就是一脚,不耐烦地道:“哭什么哭,丢都丢了,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。哭就能把那些损失哭回来吗?”
胖子被踢得一个激灵,鼻涕泡都吓破了。他抬头看见徐科冷峻的面容,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嗝。
“有哭的时间,不如赶紧想想办法,看看能不能先弥补一些损失,这方面你不是最擅长的吗?”徐科抱臂而立,目光扫过四周,“能回收利用的尽量回收利用,这样还能少受点损失。”
说起这个,胖子马上用锦缎衣袖胡乱擦干净眼泪。
吸了吸鼻子,小眼睛里突然迸发出精明的光芒:“说得对,损失已经有了,现在应该想办法减轻。”
胖子的眼睛,闪烁着莫名让人心安的光芒。那光芒里,分明跳动着奸商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。
梵音寺。
山间雾气缭绕,密密麻麻的人群,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方向。
那些身着灰色僧衣的光头和尚们,锃亮的光头反射着耀眼的光芒,宛如一盏盏明灯。
他们看的都是同一个东西,那道贯穿天际的恐怖剑气。
剑气如银河倒悬,将云海一分为二,哪怕千里之外,那残留的剑气也让人心胆俱寒。
剑光所指,仿佛整个东荒大地都要被一分为二。
良久良久。
一个年轻修士,不可置信地喃喃道:“世界上,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力量…”
旁边一个背负长剑的剑修下意识握紧剑柄,指节发白,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尖锐:“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!这种力量怎么可能是修士发出来的?就天玄剑宗的宗主剑十三前辈,也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!”
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瞬间激起千层浪。
整个梵音寺轰的一声炸开了锅,议论声此起彼伏。
所有人都在发表着自己的看法。
“那可未必!”
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修士抚摸着腰间的玉佩,“剑十三可是咱们东荒第一剑修。以往,谁也没有真的见过他全力出手,你怎么知道剑十三前辈做不到?”
他身旁的同伴连连点头,补充道:“说得没错,这次可是对付域外天魔。如果是燃烧精血再加上某种秘法,短时间内发出一击远远超过自身境界的攻击,也未必不是不可能的事。”
这时,人群中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摸着雪白的长须冷笑出声,老者声音不大,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:“这的确,不可能。”
“老夫曾经跟剑十三交过手,他的实力虽然很强,但是也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。就算是用秘法燃烧寿命,全力出手,也不可能有这道剑气如此强悍的威力。”
此言一出,在场修士无不倒吸一口凉气。那可是天玄剑宗的宗主!
对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来说,是传说之中的绝世高手。
别说交手了,他们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剑十三。
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老者,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些端倪。
有人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柄古朴的青铜短剑,剑鞘上刻着晦涩难懂的道纹。
看起来就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。
只不过…
令人诧异的是,在场这么多修士,竟没有一个人能认出这位的来历。
几个见多识广的老修士面面相觑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。这神秘老者就像凭空出现一般,却对剑十三的实力了如指掌。
山风拂过,带来远处残留的剑气余威。
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,为什么他们突然觉得,那道恐怖强悍的剑气,似乎跟这位世外高人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?
“这位前辈,您什么时候跟剑十三前辈交过手,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,还请前辈为我们解惑。”一个穿着锦缎长袍的年轻修士挤到人群前面,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。
那山羊胡修士闻言越发得意,花白的胡子都仿佛要翘到天上去了。他故作高深地捋着胡须,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:“陈年往事不提也罢。”
话虽这么说,他却生怕别人真不问了似的,连忙又补充道:“七十八年前,在下曾经有过一个偶然的机会,与剑十三切磋过几招。”
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比画了一下,指尖隐隐有剑气流转。
刚开始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听着,几个年轻修士更是眼睛发亮,恨不得搬个小板凳坐下细听。
可听到七十八年前这个时间点后,众人脸上的期待瞬间垮了下来。
一个背着药篓的修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小声嘀咕:“原来是论剑山那次…”
旁边立刻有人会意地嗤笑出声。
因为七十八年前那场论剑大会,在东荒修真界可谓尽人皆知。当时剑十三为了突破剑道极限,在论剑山广邀天下剑修交流切磋。
无论什么修为,只要对剑道有所领悟,皆可登台论剑。
一个腰间挂着酒葫芦的壮汉撇嘴道:“那次大会我师父也去了,连他老人家一个结晶期的都能跟剑十三过三招。”
山羊胡修士脸色顿时涨得通红,周围修士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,有几个甚至已经转身离开。
不少人暗暗将他的容貌记在心里,盘算着日后要好好“请教”一番。
竟然敢耍他们,使不得要领教领教这家伙的厉害。
这时,一个年轻修士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:“我觉得这不像是修士能够释放出的剑气!只有法宝才能有如此恐怖的威力吧?”
一个满脸麻子的修士猛地一拍大腿,震得腰间玉佩叮当作响:“我想起来了!上月遇到离火宗的道友,他说他们集全宗之力,要炼制东荒第一灵剑!”
他们的解释,明显要合理得多。
修士们纷纷恍然大悟,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渐渐统一。
几个年长的修士不住点头,年轻修士们也渐渐露出恍然之色。
“真正的情况,应该就是如此了。”
一个背着药篓的老者捋着胡须:“离火宗能炼制出发挥如此巨大威力的灵剑,我还真一点都不意外。”
“当年的狱王门号称天下第一魔门,依仗的就是狱王门宗主凌万春从别人手中巧取豪夺而来的,六壬焚心甲,配合上狱王门的狱王圣罗功,正好激发了六壬焚心甲最大的威力。”
“当时三大正道宗门的宗主,十大高手先后出手,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破得了狱王门宗主的防御。”
“最后逼得正道三大宗门宗主联合出手,鏖战了七十多个日夜,才生生将这魔头的灵气耗光,为我们东荒诛杀这个魔头。”
不少年长一些的修士,听到此人如此说,还不免有些唏嘘。
年轻修士不知道这件事的,全都听得两眼放光。
能够扛得住正道三大宗门联手进攻的法宝,光是听名字就让人有一种心神激荡的感觉。
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想,如果有机会的话,说不定自己还能找到这件无上至宝呢。
结果,他们的念头还没有落下,那背着药篓的老者就叹息道:“那狱王门宗主也是个狠辣的角色。在发现自己必死无疑之后,竟然不惜自爆丹田,想要拉正道三大宗门的宗主一起陪葬。”
“虽然没有让他得逞,三大宗门的宗主也全都身负重伤。六壬焚心甲也彻底损毁,就连离火宗都无法将其彻底修复。”
原本热闹的场面,骤然冷了下来。
如果仔细听,说不定还能听到许多修士们心碎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