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们从小一块儿长大,吵了一路,斗了一路。
三岁抢布娃娃,五岁争秋千,七岁为了谁先写字吵得惊动先生。
再大些,一个爱穿红裙张扬招摇,一个偏要穿素衣清冷示人。
彼此看不顺眼,见面就呛,能躲多远躲多远。
以前是真的彼此看不顺眼,能躲多远躲多远。
家里的长辈都说她们是“冤家对头”,一辈子也合不来。
就连下人们也常说:“小姐们又吵起来了,快关窗,免得砸了花瓶。”
但现在,她和沈初然吵着吵着,突然觉得两人拌嘴还挺有意思的。
那种熟悉的节奏,久违的语气。
竟然让林思思有种“原来你还在这儿”的安心感。
这感觉真是怪得很。
她本该恼火的,却忍不住想笑。
她本该转身就走的,却留下来继续斗嘴。
这种转变,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。
“人嘛,总是在变的。”
蒋玥轻轻说道,目光温和。
她知道,有些人经历生死之后,才能真正学会珍惜。
而有些感情,只有在岁月冲刷后,才显出本来的模样。
林思思若有所思地点头。
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
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人一起在院子里挖坑埋“宝贝”的事。
那时她们赌气不说话。
可第二天还是偷偷把对方埋的东西挖出来,洗干净放回原处。
原来,她们之间的羁绊,从来就不曾真正断裂。
是啊。
人总会变的。
会成长,会醒悟,会放下,也会重新拾起。
曾经讨厌的人,也许有一天会变成最懂你的人。
而那些年少时的争吵,多年后回想起来,竟全是记忆里最鲜活的片段。
此刻,刚被一桶潲水从头浇到脚的陆温煦,正发愣地琢磨。
自己咋混成这样了?
臭烘烘的泔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,衣领湿透,黏在脖子上又冷又痒。
他站在巷口,浑身狼狈,引来路人纷纷侧目。
这些日子,他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。
前几天出门被野狗追着咬,好不容易甩开,又被街头泼妇误当小偷追打。
昨儿个好不容易找到份抄书的活。
结果墨汁打翻,赔了半月工钱。
如今连潲水都泼到头上,这日子简直是每况愈下。
前脚被狗追,后脚就被馊水泼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尖,欲哭无泪。
明明上个月还穿着细布长衫,出入书斋受人尊敬。
如今却连件干净衣裳都换不起,还要遭此羞辱。
他怀疑有人暗中整他,可又找不到证据。
他翻来覆去地想,是不是得罪了哪位权贵?
还是哪个同窗嫉妒他才华,暗中使绊?
可他平日低调谨慎,从不结仇,怎会落得这般田地?
他天天在想,自己的生活怎么一步步变成了这副模样?
从前他尚有家资供养。
父母虽远在乡下,但每月寄钱不断。
他也曾是书院里最受先生看重的学子,前途光明。
可自从两个月前银信中断,他的命运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拽下深渊。
以前,他穿新衣,吃热饭,只用专心念书就行。
那时的日子清苦却安稳,心中有理想,眼里有光。
每日晨起诵读,夜半挑灯,只为金榜题名,光耀门楣。
可现在呢?
秋闱快到了,连去考试的路费都凑不齐。
他翻遍包袱,只找到几枚铜板,连买支好笔都嫌不够。
更离谱的是,每天都要倒霉一次,雷打不动。
摔跤、丢钱、被误解、遭白眼。
他到底招谁惹谁了?
陆温煦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,喃喃自语。
雨水混着潲水顺着脸颊滑下,分不清是泪还是污水。
他不知道,自己还能撑多久。
但他更不知道的是。
这一切,才刚刚开始。
直到今天,陆温煦也不敢承认,和蒋玥退婚,是自己的错。
他始终固执地认为,错不在自己。
他宁愿把所有的责任推到蒋玥身上,好让自己在夜里辗转反侧时,能稍稍心安一些。
要怪就怪蒋玥,是她不守旧约。
当年两家虽有婚约,但那不过是长辈之间的口头承诺。
谁也没真正立下白纸黑字的婚书。
可蒋玥偏偏当了真,还四处宣扬他们是未婚夫妻。
他陆温煦何等清高之人,岂能受此束缚?
更何况,蒋家早已败落,而他尚有一线科举之路可走。
为了前程,退婚不过是权宜之计,怎料蒋玥竟因此与他决裂。
他还得考,得中举,让蒋玥将来追悔莫及。
他心中埋着一把火,烧得夜夜难眠。
他要金榜题名,要衣锦还乡。
要在众人面前证明,他陆温煦没有她蒋玥,照样能飞黄腾达。
他甚至幻想过那样的场景。
自己骑着高头大马,身穿红袍,路过蒋家门前。
而蒋玥只能远远望着,满眼悔恨,泪流满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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