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浸透巍峨宫墙。
蒋瓛踏入御书房。
“查清了?”朱元璋眼皮未抬。
蒋瓛垂首,声音沉入阴影:“陛下英明,太子妃送给马淳夫人的药材……掺了烈性催产毒物。”
简短一句,抽干了屋内所有暖意。
朱元璋执杯的手顿在半空,“手法?”
“马淳检验过了,与五年前……常太子妃的用药,同出一源。”蒋瓛答得极轻,字字却重若千钧。
朱元璋重重撂下茶盏!
“歹毒!”他齿缝里迸出两字,“她瘫着还不安生!”
如果马淳在这里的话,一定会非常惊讶。
马淳明明告诉蒋瓛先不要惊动皇帝,主要是不想让皇帝为难。
但马淳不知道锦衣卫对皇帝的忠诚,这种事情如果蒋瓛接下了,如果不报告给皇帝。
他蒋瓛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皇帝砍的。
这就不得不感叹,皇帝的厉害。
“真当咱老糊涂了?当初她那一瘫……”他踱到窗前,背对蒋瓛,“咱就知道是马小子手笔!”
蒋瓛屏息。
“瘫得好!瘫了省心!少在标儿耳边吹歪风!”
帝王心术,此刻袒露无遗——吕氏废了腿,反而成了他掌控东宫的一步暗棋。
朱元璋倏然转身,眼底精芒如电:“证据呢?”
蒋瓛从袖中抽出誊写的药案关键,双手奉上:“张阔海心腹吴全,正是当年经手调药之人。”
“吴全?”朱元璋指尖划过那名字,冷笑蔓延至嘴角,“一个狗奴,能翻起什么浪!”
他忽地问:“马淳让你来的?他怕咱难做?”
“是。”蒋瓛垂首,“国公爷说……无铁证,恐伤东宫体面,陛下为难。”
龙案后,朱元璋笑意渐深,“他小子……倒学会替咱着想了。”
然他话锋陡转,森寒彻骨,“他错了!咱的刀,从来不怕沾血!吕氏既然找死——”
他猛地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!
“那就剁了她的爪子!”
朱元璋喘了口粗气,眼底翻涌的血色被强行压下。
“传咱口谕。”
“蒋瓛。”
“臣在!”
“盯死那个吴全!把他骨头缝里的油渣都给咱榨出来!”
朱元璋眸中凶光毕露。
“至于吕氏……让她继续‘病’着!咱倒要看看,没了爪子,这条毒蛇还能盘出什么花来!”
他缓缓坐回龙椅深处,“你且去办,至于咱,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蒋瓛踏出乾清宫高耸的门槛,背上已被冷汗浸透一片冰凉。
他快步疾行,绕过几道森严宫墙,熟悉的角落阴影里,一个瘦小如鼠的身影无声汇入。
那人身着夜行衣,面容藏于兜帽之下,唯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。
“如何?”蒋瓛脚步未停,声如蚊蚋。
黑衣人声音更低,几乎被风揉碎:“禀缇帅!吴全藏在南城‘醉生楼’后街,第三间矮院。守着几个硬点子,不像寻常护院。”
“硬点子?”蒋瓛脚步略顿,“有多硬?”
“三个北地口音,指节有老茧,走路带刀风。”黑衣人语速极快,“还有两个在院内,脚步沉得像石碾子,身上有铁锈味儿……像军中的弩。”
蒋瓛嘴角绷紧,勒出一道森然弧线。
北地刀客,军中硬弩……
给一个太医院逃奴看家?
欲盖弥彰!
“盯死!”蒋瓛从齿缝挤出命令,“一只耗子都别放出来!等我的信。”
黑衣人无声一颔首,身影如墨汁溶于宫墙暗影,转瞬无踪。
应天府南城。
吴全蜷缩在矮屋炕角油腻的被褥里。
窗棂纸破洞灌进冷风,吹得桌上油灯豆大火苗摇曳欲灭。
他神经质地竖着耳朵,捕捉墙外每一次轻微的刮擦。
“老三!外头……有动静没?”他哑着嗓子问。
窗下黑暗中传来回应:“耗子钻阴沟!慌个屌!这鸟地方,鬼都不来!”
是看守的刀客。
吴全咽了口唾沫,他怎能不慌?
自从张阔海人头落地那日起,他就成了阴沟里的老鼠。
手里攥着的秘密,沾着人命,滚烫得像烧红的炭。
他替张阔海收过吕氏的密信。
递过那些金贵得吓人、却掺了阴私的“贡品”。
甚至亲手烧掉过本该存档的常妃脉案副本……
每一条都够他死上百次!
吕氏如今自身难保,偏偏想起他这条潜伏的毒蛇。
前日的密令冰冷刺骨:除掉马淳妻儿,否则……杀全家!
吱呀——
院门突然一声微响!
吴全浑身一颤,汗毛倒竖!
“谁?!”窗外刀客低喝骤起。
死寂。
只有风吹破窗纸的呜咽。
“妈的……野猫吧……”另一个守卫嘟囔。
紧绷的气氛略松。
吴全瘫软下去,冷汗已浸透里衣,牙齿咯咯打架。
不能再等了。
他哆嗦着摸出枕下一个小指粗细的硬竹筒。
塞子拔开,倒出一小撮赤红似血的粉末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