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,吕氏的寝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。
周子良垂手而立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他不敢看斜倚在软榻上的吕氏。
“礼物送过去了?他收下了?”吕氏的声音平淡,听不出喜怒。指尖缓缓划过腿上薄毯的织锦纹路。
“是,太子妃娘娘。”周子良喉咙发紧,尽量让声音平稳些,“徐国公虽推辞了一下,但感念娘娘厚意,最后……还是收下了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补充道:“微臣亲眼看着他亲自接过,道了谢。”
吕氏抬眼,目光像冰冷的探针。“哦?他……说了什么?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。
“只说娘娘太费心。”周子良的汗流到了鬓角,“他说……夫人身子还好,谢娘娘挂怀。”
吕氏沉默了片刻。殿内只有炭火轻微的噼啪声。周子良的心跳声在耳膜上咚咚作响。
“知道了。”吕氏终于开口,视线移开,重新落回自己的腿上。“退下吧。”
没有赞赏,也没有责备,只有这轻飘飘的三个字,却让周子良后背瞬间湿透。
他几乎是用尽力气才控制住发软的腿,躬身告退。“微臣告退。”
直到走出宫门很远,冷风吹在汗湿的身上激得他一哆嗦。
危机暂时渡过,但更大的任务像巨石压在心口。
太医院的藏书阁。
高大的书架林立,弥漫着陈旧的纸墨和药材混合的气味。
周子良佯装整理近期的脉案,心跳依旧飞快,他小心翼翼地挪向存放历年重要病案的区域。
手指掠过一排排卷宗的脊背标记。
洪武七年,洪武八年……洪武十一年,太子妃常氏……
他找到了常氏的病案卷宗区。
然而,本该有厚厚一叠卷宗的位置,此刻却显得空空荡荡。
周子良心中咯噔一下。
他蹲下身,仔细地在周围几个位置搜寻。
没有。
手指沾满了灰尘,却摸不到任何一本属于洪武十一年常太子妃的医案记录。
这太不合常理了!
常氏才去世五年!太子妃的药案,关系重大,向来是太医院的重点存档,供所有太医参阅学习。
目的就是为了吸取经验,防止医疗事故。即使不齐全,也不可能完全消失!
周子良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稳住心神,必须弄清楚去向!
他快步找到值房的副院判李德元。
对方正在查看药房采买的单子。
“李副院判,”周子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,“下官近日研习妇人科产后调养,想查阅洪武十一年常太子妃娘娘的药案学习。怎的……寻不着了?”
李副院判头都没抬,顺手翻过一页账册。“哦?常太子妃的药案?”
他像是想起什么,语气随意。
“都在张阔海那边收着呢。”
李德元拿起茶杯抿了一口,“张阔海出事走得急,他那边收着的不少要紧旧案卷,都没来得及交接整理。乱七八糟的一大堆,堆在库里南角那个小隔间,灰尘积得老厚。”
他摇摇头。
“国公爷新上任不久,又不在太医院带着,百废待兴,千头万绪,暂时也没人手空去清点那些旧物。你想看,自己去找找?不过估计够呛能找到,灰大又乱得很。”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周子良心中波澜起伏,面上却做出恍然的表情。“多谢副院判解惑。”
他心中暗骂,但至少知道了一个方向。
张阔海生前私藏起来的!就在那个堆旧物的库房隔间!
难题来了。
那地方人多眼杂,他一个人去翻找,目标太大。
万一被有心人看见他翻腾先太子妃的药案,传到吕氏耳中……
周子良打了个寒颤,他不敢赌。
小青村医馆。
空气中飘着熟悉的药材清香。马淳听完周子良压低声音、充满惶恐的回报,眉头紧紧锁起。
“张阔海私藏……库房隔间?”马淳的手指敲着桌面。
周子良紧张地点头:“千真万确!李副院判是这么说的。他说那地方积满灰尘,没人整理。”
“看来,”马淳的眼神深邃,“张景明叔侄冒功贪腐是真,但藏匿先太子妃药案这事,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。”
很可能背后牵扯更大,以至于张阔海需要把某些关键记录“保管”起来。
他新任院判,根基尚浅。
吕氏耳目众多,若此刻他公开追查常氏药案,无异于直接点燃火药桶。
打草惊蛇还是轻的,恐怕瞬间就会引发吕氏疯狂的报复和销毁证据的行动。
更不能正式授权周子良去查。
一个太医突然去翻“敏感”旧档,本身就是巨大疑点。
“看来,得另想法子……”马淳沉吟。
需要一个身份足够特殊、行动足够隐秘,能避开东宫耳目的帮手。
这种人,太难找了。
周子良紧张得手心全是汗。
“国公爷,接下来怎么办?下官……下官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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