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旧的木门半掩,江风卷着碎雪扑进堂内。烛芯“啪”地爆出一粒火星,照出南珩惨白的脸。他右手掌心的血尚未止住,顺着指尖滴在地板上,与方才那一刀新添的伤口汇成小小血泊。
宋一梦立在门槛,风雪掀动她的斗篷下摆,像一柄冷刃来回刮他的眼睛。
“原来……离十六就是你。”她声音发颤,却带着笑,那笑意锋利得能割开皮肉,“我早该想到,谁会无缘无故在乱葬岗替我挡箭,谁会记得我怕黑、怕冷、怕苦药……原来,都是南大人的局。”
“阿梦——”南珩上前半步,嗓音哑得几乎裂开,“我可以解释。”
“解释什么?”宋一梦抬眼,眸子里燃着冰火,“解释你如何把我当棋子?解释你如何借宋家兵权?还是解释——”
她喉咙一哽,后面的话化作一声极轻的哽咽,“解释你怎么舍得骗我?”
南珩的唇动了动,千言万语在舌尖辗转,却只剩一句沙哑的“对不起”。
宋一梦像被这三个字刺中,猛地转身。
“别跟着我。”
“阿梦!”
南珩伸手去拉她,指尖刚碰到她腕骨,宋一梦回身,匕首寒光一闪——
“噗嗤!”
刃尖没入他右臂,血珠溅在她睫毛上,像一滴滚烫的泪。
“我恨你。”她一字一顿,声音轻得像雪落,“恨你叫离十六,更恨你是南珩。”
匕首留在他臂中,她松手,退后两步,转身走入风雪。
南珩没有追,只站在原地,血顺袖口淌成一条细线。门外的黑暗一点点吞噬那抹背影,连同他眼底最后一点光。
宋一梦刚踏出残江月,长街尽头火把如龙。荣华披银甲,手执御赐金弓,千羽军阵列森严。
“宋大小姐。”荣华抬手,兵士合拢成弧,“奉圣上口谕,请姑娘随我回京。”
宋一梦指尖尚沾南珩的血,此刻冰凉。她倏地回身,欲返堂内报讯,却被两名千羽军交叉长戟拦住。
“让开!”
“得罪了。”荣华亲自扣住她腕脉,“陛下有令,若遇阻拦,就地格杀。”
雪片落在戟刃,瞬即融化,像无声的泪。
残江月内,南珩拔下臂上匕首,撕下衣摆草草裹住伤口。血浸透布条,他却似无知觉,只盯着那扇半开的门,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再踏进来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“富贵,”南珩未回头,嗓音低哑,“盯紧楚归鸿,别让他靠近宋——”
“世子爷。”来人声音温雅,带着一点笑,“属下来迟了。”
南珩霍然转身。
灯火映出一张清隽面孔——高长隐,昔日太子伴读,如今御前行走。
“怎么是你?”南珩眼底血丝未褪,警惕如弓弦骤紧。
高长隐掸了掸肩上的雪,目光扫过地上血迹,轻叹:“陛下让我来收尸。”
“谁的尸?”
“原说是你的。”高长隐抬眼,笑意不达眼底,“现在看来,得改一改——”
他指尖拈起落在血泊里的一枚耳坠,正是宋一梦方才挣扎间遗落的。
“或许,是宋大小姐的。”
窗外忽起狂风,吹熄最后一盏灯。黑暗里,南珩的呼吸声沉重如鼓,高长隐的嗓音却轻得像雪落刀锋:
“世子爷,要保她,便拿残江月所有人的命来换。”
残月堂内,烛火早灭,只剩半盏冷油在风里晃。高长隐捏起案上那张“离十六”的银面具,指尖微微发抖。
“你还要扮到什么时候?”他将面具重重扣回桌面,玉质与木案相撞,脆响如裂冰,“南珩,你瞒得了天下,还想瞒我?”
南珩倚在残破屏风旁,右臂的血已浸透布条,滴滴答答顺着指尖落在青砖缝里。
“我为何要向你解释?”他嗓音沙哑,却带冷诮,“三年前江州赈灾,你挪走十二万两雪花银,我替你补了账,是看在母妃的面上。如今你要我偿高家前途——凭什么?”
高长隐脸色青白,袖中折扇“啪”地展开,扇骨却颤得不成调:“你既念旧情,就该替高氏谋一条生路!平嵘之战后,我高家背了多少黑锅?你一句‘通敌’便想摘清?”
南珩抬眼,眸色深得像无月无星的江:“我只问你一句——平嵘粮道被截、先皇后遇袭,你可曾伸过手?”
高长隐胸口剧烈起伏,半晌,低声道:“没有。”
“好,我暂且信你。”南珩缓缓直起身,血珠顺着指尖甩出一道暗红弧线,“但若让我查到半点实证,我第一个斩的,便是你高氏满门。”
高长隐咬肌绷紧,良久冷笑:“南珩,你才是把所有人往死路里逼。”
同一夜,皇城偏巷。楚归鸿负手立于残灯下,披风上积了薄雪,像一层冷霜。
宋一梦被迫随千羽军回京,脚踝锁着细链,一步一响。她仰头,目光笔直刺向楚归鸿:“残江月救过千羽军,也救过我。你为何非要剿尽杀绝?”
楚归鸿低笑,笑意却淬了毒:“救?宋一梦,你是不是忘了——三年前若非残江月横插一手,我楚家一百二十七口何至于葬身平嵘?他们今日救人,不过赎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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