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四章 知县好大的手笔(1 / 1)

衙役们如同一群被捅了窝的蚂蚁,在县衙里乱窜。

卷宗、笔墨、私人物品,抱得动的抱着,抱不动的拖着,一时间。

平日里威严肃穆的县衙大堂,变得跟遭了贼的菜市场一样。

张猛和一众亲兵们,叉着腰站在大堂门口。

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。

“我操……头儿,大人这是……这是直接把县衙给抢了?”

旁边一个亲兵凑过来,小声问道,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难以抑制的兴奋。

“什么叫抢?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!这叫征用!懂吗?奉旨征用!哈哈哈哈!牛逼!大人简直是太他娘的牛逼了!”

“不住客栈,直接住衙门!我张猛跟了大人这么多年,就没见过这么玩的!痛快!真他娘的痛快!”

这群人,跟着姜星河从京城一路北上,风餐露宿不说,还处处受气。

今天在丰裕县,更是被两个随队的官员,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。

现在看到姜星河这石破天惊的一手,那股子憋屈劲儿。

瞬间就烟消云散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扬眉吐气的爽快!

姜星河没理会身后亲兵们的惊叹。

自顾自地踱步走进已经基本清空的大堂,目光在堂上扫了一圈。

径直走到那张属于县令的虎皮的太师椅前,一撩袍角,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。

亲兵们立刻分列两旁,原本属于衙役的位置。

瞬间被这些气息彪悍的京营锐士所占据。

“把张县令请过来。”

姜星河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着。

很快,被“请”过来的张知县,已经换下了一身官袍,穿着常服。

那张胖脸上,汗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淌。

一进大堂,看到高踞堂上的姜星河。

双腿一软,差点又跪下去。

“下……下官张富贵,拜……拜见钦差大人……”

“张大人,不必多礼。”

声音很平淡,听不出喜怒。

指了指旁边师爷刚刚搬出来,还没来得及收走的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。

“这茶不错。”

张知县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
这套“阳羡名陶”,可是他托人花了大价钱从江南弄来的心头好。

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多用。

“大……大人要是喜欢,下官……下官这就给您包起来……”

“不必了。”

姜星河打断了他,自顾自从一个亲兵手里接过刚刚烧开的热水,慢条斯理地开始洗茶、烫杯。

“本官只是有些好奇。丰裕县,真是个好地方啊。人杰地灵,民风淳朴。”

姜星河一边摆弄着茶具,一边用一种聊家常的语气说道。

张知县站在堂下,浑身的肥肉都在发抖,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。

完全摸不准这位钦差大人的路数。

“是……是啊,托朝廷的洪福……”

姜星河端起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,又缓缓放下。

杯底与紫砂托盘碰撞,发出一声清脆的“嗒”。

这声音不大,却像一柄重锤,狠狠砸在张知县的心口上。

“托朝廷的洪福?”

姜星河重复了一遍,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
他不再看张知县,而是伸出手,指腹在身下那张斑斓的虎皮上缓缓摩挲着。

感受着那顺滑而又充满力量感的皮毛。

“张大人,本官看这虎皮,油光水亮,怕是正当壮年的吧?猎这样一头猛虎,可不容易。”

张知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冷汗顺着额角滑落,滴在青石板上。

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。

“是……是猎户孝敬的……”

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颤抖。

姜星河的手指离开虎皮,又随意地指向堂上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条案。

条案木质深沉,雕工精美,在昏暗的堂内泛着幽幽的光泽。

“这紫檀条案,也是猎户孝敬的?这……这是下官祖上传下来的……”

“哦?祖传的?”

“那这幅前朝王大家的《秋山行旅图》,想必也是祖传的宝贝了?”

一连三问,一句比一句轻飘,却一句比一句更像索命的绳索。

勒得张知县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
“张大人,本官斗胆猜一猜,你家里……是不是还经营着什么一本万利的大买卖啊?否则,光靠这丰裕县的产出,怕是养不起张大人这般的身家吧?”

这话如同一道惊雷,在张知县的脑子里轰然炸响!

张知县再也支撑不住,肥胖的身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。

膝盖骨和坚硬的青石板撞击,发出一声闷响。

“大人!大人饶命啊!!下官冤枉!下官冤枉啊!下官出身贫寒,十年寒窗苦读,才侥幸得了功名!为官以来,兢兢业业,两袖清风,一心只为百姓,绝不敢有半分贪念啊!这些……这些东西……都是……都是朋友赠送,是雅好,是雅好啊大人!”

一边哭喊,一边拼命地磕头,额头撞在地上。

很快就见了血。

看着他这副丑态,姜星河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。

一声极轻的冷笑,从姜星河的鼻腔里哼出。

“张大人,别急着喊冤。本官,替你算一笔账。”

“大周律例,七品县令,年俸禄银四十两,禄米二十石。对吧?”

张知县面如死灰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姜星河的手指,又点向了那张虎皮大椅。

“就这张虎皮,品相完好,出自关外,市面上没有三百两银子,拿不下来。这张条案,用料是上等的金星紫檀,还得是从南洋用船运来,光是这料钱,就得四百两往上。再加上请名家雕刻的工钱,没有五百两,怕是连木屑都见不着。”

最后,他的目光落在那副字画上。

“王大家的真迹,有价无市。就算这是幅高仿的赝品,光是这装裱的绫罗,这做旧的手艺,也得值个一百两吧?”

姜星河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,每一个字,都像是一记重锤,敲碎了张知县最后一丝侥幸。

“张大人,光是本官眼前看到的这三样东西,加起来就值小一千两白银了。“你一个七品县令,不吃不喝,把俸禄攒上二十年,够吗?还是说,你张大人的朋友,都跟你一样‘两袖清风’,就喜欢送你这种价值千金的‘雅好’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