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草?”
红花被问及是否有一位叫小草的姑娘同她一处时,脸上露出片刻迷茫。可那迷茫转瞬即逝,仿佛只是错觉。
她连忙点头道:“对,我正是同小草一起逃出来的。”
苏萤原是试探,没想到真听得红花讲出小草的去向,一时乱了分寸:“既是一起逃的,为何你上了雁荡,她却没有,是不是,是不是她让你来的?”
红花听罢,连忙应声:“她告诉我要往这方向逃,只是她之前被打骂多日,她”
她声音越来越低,语气发虚。
苏萤心头一紧,追问道:“她怎么了?”
“逃出来前,小草就已发热多日。”红花见苏萤满面愁容,忙劝道,“小姐莫急。我和她路过一处破屋,她实在走不动了,才让我先来求助,待寻得人再去接她。”
话音未落,红花忽地跪下,泪如雨下。
“小姐,您是不是姓苏?”
苏萤一怔。
红花哽咽道:“小草说书院里有人能帮我们,让我一定要往这儿逃。她只说书院里有老爷、老夫人。我见着这位夫人和小姐您,还以为认错了人,进错了地方,所以不敢多问。”
一旁的岫玉听罢,恍然大悟,方才红花欲言又止的模样,此刻终于有了解释。她心中不禁为红花和那位未曾谋面的小草姑娘添了几分担忧。
苏萤彻底坐不住了,听得小草“已发热多日”,便慌了神,急忙转向容氏:“姨母,我们快去把小草接回来吧!”
容氏自知事关紧要。此时日上中天,家中二老年事已高,正值午后休憩,她犹豫是否该先告知一声再行出发。
可就在此时,红花怯怯地补了一句:“我走的时候,小草还昏着呢,手脚都有些冰凉了。”
这句话击中容氏心头软处。她再无迟疑,不愿惊扰父母,当即命清云驾车,带上苏萤、岫玉与桃溪,由红花指路,匆匆下山救人。
也不知是不是急于要救小草的缘故,苏萤只觉下了山,进了乐清地界,早已穿街走巷多时,为何还未到红花口中的破屋?
许是红花看出了她脸上的焦急,解释道:“小姐,您有所不知,这并不是我们第一回出逃。”
“有哪个姑娘家愿意待在那种地方等死,每回出逃又被抓回去,虽说少不得一顿打,可我们也偷偷记下了哪里不能藏,哪条路不能走,不论试多少回,总是要在被送去杭州前逃出去。”
“那屋子是我们之前发现的,上回在那儿休息了一夜,可惜在往永嘉方向逃的时候被抓住了,这也是为何这回我不敢再往家乡去,听得小草的话,上了雁荡。”
在红花这番解释下,苏萤只得按下心中急切。终于,马车穿过热闹街市,忽而转入一条安静巷子时,红花叫住了清云:“小哥,麻烦这里停一停。”
“太太,小姐,我同小草有暗语,请容我下车叫门。”
苏萤本想跟着下车,可红花似乎比她还着急,话音未落,便已落车而去。
“姨母,”
不知为何,苏萤忽觉心头发紧,正欲撩帘查看,却听清云厉喝一声:“你们是何人?”
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,夹杂着清云一声闷哼,旋即归于死寂。
车内车外静得瘆人,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。苏萤与容氏对视一眼,心知此刻即便后悔,也已为时太晚。
不知过了多久,车外终于响起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,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,缓缓道:“萤儿,舅舅等你一整天了,你终于来了。”
......
再见到红花时,她早已换了一身装束,再不是那落魄逃难的年轻女子,而是衣着富贵、穿金戴银的少妇模样。
只见她一手叉腰,一手把着一有些年头的紫砂茶壶,对着壶嘴饮水。
陪在她身旁的,自然就是那目露精光、笑容猥琐的魏亮。他坐在椅上,盯着手脚被绑、嘴里塞着布的苏萤和容氏,不自觉地摩挲起自己的下巴。
片刻,红花喝完水,便开始邀功。魏亮这才暂时收回他那淫邪的目光。
“魏爷,您也不说那小草与她们相识,若不是我应变得快,哪能这般顺利把人带来?”
“小草?”魏亮嘴里咂摸了几遍这个名字,才恍然大悟:“哦,那个丫头啊!”说着一把将红花搂坐到自己腿上。
红花嗔了他一眼,又接着道:“还说呢,您这回送来的那丫头,模样平平,身子又破了,根本不是个能唱曲跳舞、接活儿的料。要不是她自己说会浆洗衣物,我都想着干脆卖给人牙子得了!”
似乎忽然想起什么,红花从魏亮腿上站了起来,走到苏萤和容氏面前,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:“你这位太太倒也够谨慎的,竟什么都不问我,就要把我打发走。”
说着,她又扫了一眼容氏身后,那同样被绑了手脚、嘴塞着布的岫玉,得意道:“好在我提前做足了戏码,否则还真不知从何下手!”
“我红花,好歹也曾是梨园内响当当的一角儿,这一回要是在你这儿栽了,可真是没脸见人了!”
这一句话仿佛戏文,她那既嗔怪又自得的眼神,那如莺啼婉转的音调,让人不自觉地就对她的话信以为真。
魏亮听得兴致更浓,望着红花妖媚的身段,喉咙滚了滚,笑哄道:“这一对姨甥最是棘手,我家那位在她们手里吃了不少亏,才请你出山助阵。”
“我已派人去苏府叫人,你且随我进屋叙叙旧,否则她来了,咱们可就又得过些时日才能好好说话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