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5章 成败利钝——他要做出政绩,他要封侯拜相的(1 / 1)

庄周的蝴蝶梦 曹廓 3497 字 21小时前

庄周站在漆园公署场地中央,身影清瘦却透着一种自在的洒脱。

众人围聚,目光里满是新奇与期待。听他讲“道”,那些娓娓道来的话语,似有魔力般将人们的心紧紧揪住。

监河衙门的多髯水长也站在其中,津津有味地沉浸在庄周的讲述里。

在这宽敞的空地上,庄周的声音如同穿透阴霾的阳光,带着别样的清新。

听的人凝神静气,内心被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填满,仿佛有一股清泉,自心间缓缓淌过,洗去尘埃与疲惫。

庄周雄心勃勃,他相信自己的能力。

这些工徒中,有人原先就听说过庄周传道的事,今日亲见本人,亲切感油然而生。他们看着庄周,心中对他充满了敬佩。虽然庄周讲的“道”,他们有的半懂不懂,但却觉得耳目一新,仿佛漆园长打开了一扇通往新幸福的大门。他们或许无法立刻参透“道”的奥秘,但这颗智慧的种子已经种下,在未来的日子里,或许会生根发芽,影响他们的言行举止,让他们在这平凡的生活中,追寻一种别样的自由与安宁。

表面看来,漆园依旧,阳光依旧。而这些工匠们,已然踏上了一条探索“道”的旅程,在这朴实的日子里,他们有了无比强大的力量。

庄周讲罢“道”,又开始教大家养生功。他认为工徒健康是漆园存续的根本,这想法实在又质朴。

先从“龙虎功”起。庄周教大家左右手内侧臂相击,那清脆声响,似要打破这沉闷单调的劳作生活。

庄周声音平和,指导着众人:“不是龙虎脉相击音不清脆,大家可试着找。”

众人跟着练习,一时间,场地上,清脆的击打声交织成一片,似一场特别的乐章。

再教“莲花转功”。庄周左右手并指交替反转着侧握,动作轻盈流畅。

众人依样模仿,两轮过后,心窝处热气升腾,浑身涌动着莫名的力量。这奇妙的感受,让人们眼中对庄周又多了几分敬畏与信赖。

庄周看着这些工徒,心中满是热爱。他们身形瘦弱,眼神里藏着无尽的疲惫与恐惧。在这等级森严的世间,他偏要与他们平等相处。他不用鞭子抽打,只有无尽的关怀体贴。

工徒们起初不敢相信,以为这只是短暂的假象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他们渐渐放下防备,心中的感激如藤蔓般疯长。

漆园风气在悄然改变。无人怠工,个个拼尽全力。以往的争吵、抱怨消失不见,人们和睦得如同一家人。负责管理的差吏,再不用为工期与质量发愁,省心之余,心中对庄周也多了几分钦佩。往年许久完不成的工期,如今提前完成,且器具质量上乘。

庄周,依旧是那副悠闲模样。练练剑,让汗水湿透衣衫,感受力量在身体里流淌;看看书,沉浸在文字的世界,探寻人生的真谛;讲讲道,将心中的智慧分享,点亮他人的心灵;领大家练练养生功,看着众人精神焕发,便觉满足。

他穿梭在各工棚,耍锛、拉锯、刷漆,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专注与娴熟。

休沐日,骑上毛驴,回到家中。教儿子练剑、读书、写字,看着孩子眼中的好奇与崇敬,心中满是温暖。

沐浴日,庄周都到母亲妻子开垦的田地里干活,感受泥土的芬芳,体会劳作的质朴。

庄周最喜欢到濮水钓鱼。在宁静的水边,他放空思绪,与自然相融。

濮水悠悠流淌,滔滔的水波泛着粼粼金光,水鸟在水面上轻快翩飞,好似灵动的音符在天地间跳跃。

庄周静坐在回水岸边,阳光轻柔地洒在身上,那一刻,静怡与温馨如细密的网,将他紧紧包裹,让他觉着生活满是充实的韵味。

这份安宁,忽然被田珞的状况扯出丝丝裂缝。

田珞一吃饭就呕吐,身形愈发瘦弱,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她吹倒。庄周虽懂些医学知识,面对妻子却也乱了分寸。医者难医亲人之疾,无奈之下,赶忙请来了刘家店村的女巫医。

女巫医搭上田珞的脉搏,神情凝重,直言她怀有身孕,且气虚之症严重,生产时恐有性命之忧,堕胎药可保母体平安。

庄周心乱如麻,劝田珞放弃这个孩子。

田珞低垂眉眼,紧咬着樱桃般的嘴唇,眼神坚定,坚决要生下孩子,坚称自己身体尚可。

女巫医看向庄周,严肃道:“不堕胎,就得全力保胎,不可怕花钱。”

庄周的心,似被疾风狠狠刮过濮水河面,拍打出慌乱急切的浪花。他毫不犹豫,大声回应:“有好药尽管开,保大人孩子要紧!”

日子在担忧与期盼中度过。寒月悄然而至,冷风如刀,割得人脸生疼,漆树叶儿在枝头瑟瑟发抖。

田珞艰难地产下一个儿子,然而,产后的她陷入昏迷,一夜未醒。一家人的心,瞬间被恐惧填满,仿佛被乌云笼罩,不见一丝光亮。

庄周心急如焚,匆匆请来女巫医。女巫医赶忙施针、拔罐,又跳起大神,一番忙碌后,田珞缓缓睁开双眼。她望向新生的儿子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虚弱却幸福的笑:“婢妾给你生三个儿子了,再给你生两个女儿,就如夫君所愿了。”

庄周心潮腾涌,就像濮水跌宕:“田珞,那时我是说笑话的,你不要命了。”

母子平安,一家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。

奶奶为婴儿取名九连。

庄周暗自猜测,这名字或许不只是延续三观六业那么简单,很可能与那精巧的九连环有关。战国时期,九连环,这承载着古人智慧的传统游戏,寄托着庄老夫人对子孙后代的殷切期望,盼他们聪慧过人,拥有解开生活难题的智慧。

冬风冷冽,庄周望着妻儿,心里却暖如春日,似有红红的火苗在心底静静燃烧 。

庄周身为漆园吏,将园内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。

园中的漆树,棵棵在他的悉心照料下茁壮成长,产出的漆液质量上乘,一切看似风平浪静。

可棘手的事情还是如影随形,不期而至。县衙、工部的官员接连前来视察,打破了漆园的宁静。

庄周生性淡泊,偏爱野菜素食,面对这些官员,不得不安排后厨准备大鱼大肉。每次陪吃,他都如坐针毡,身体被束缚在酒肉席上,内心渴望着园中的自然与宁静。那些油腻的食物,在他口中味同嚼蜡,每一口都是对自由的侵蚀。

庄周实在没那么多闲工夫周旋于应酬。他要读书,要劳作,当官也不能整天陷进吃喝里。吃惯了粗茶淡饭的他,受不了这样的“高级待遇”。他能躲就躲,让斜眼啬父与刘二代劳,或是安排园佐轮流作陪,自己去吃些粗茶淡饭。

看官员走时的面色,明显有不满之意,仿佛觉得庄周怠慢了他们,指责庄周轻视众人。

庄周苦恼不已,他不明白,谁陪着还不一样。为何简单的接待,会变得如此复杂。

更让他为难的是,官员们临走时总觊觎园中的器物。

庄周廉洁奉公,自己从不贪占分毫,面对官员的贪欲,却感到无力阻止。

斜眼啬夫出主意,用报废物顶数,被庄周严词拒绝。在他心中,身为正经官吏,弄虚作假是绝不能触碰的底线。

幸好,多髯水长与监河侯常为他排忧解难。监河侯帮忙在刘家车马店请客,缓解了庄周不少人情压力;官员索要器具,监河侯设法弄来工部调拨文书,填补空缺。

难题看似解决,可庄周的内心却难以平静。他时常望着园中随风摇曳的漆树叶儿出神,心中如同这雨天风中的树叶,扭扭搡搡,满是纠结。

漆园的事务本已耗费精力,这些官场的复杂应酬与贪欲纷争,更让他疲惫不堪。他渴望回归纯粹,像从前一样,沉浸在漆园的宁静与自然之中,可现实却如一张无形的网,将他紧紧束缚,挣脱不得,只能在这无奈与困惑中,继续坚守着自己的本心,在这复杂的尘世中,艰难前行 。

春节就要到了。斜眼啬夫斜着眼凑来,言及园承园佐几位工匠师傅想要些家具。

庄周微微皱眉,心下思量,这要求虽不过分,可数目该如何与工部核实?

斜眼啬夫凑近,压低声音,“少报点数字即可。”

庄周听闻,心中忧虑丛生。他深知,人的贪欲仿若无底黑洞,难以填平。 这苦恼在心底纠缠,庄周寻了河监倾诉。

河监顺着八字眉,目光和蔼,“当官处理事情得灵活点,修理毁坏的木器发给他们便是。”

庄周无奈,道:“任职以来,并无毁坏的木器。”

监河侯笑意微妙,“过春节了,你不发器具,以后就有毁坏的家具了。”

庄周内心挣扎,最终选了些下作料,他亲自打造器具。打造时,他满心纠结,既不想违背本心,又不想辜负众人。 器具备好,分发下去。

斜眼啬夫与几个园佐脸上露出的笑意,却十分勉强。那笑容,恰似半开的花儿突遭寒潮,皱皱巴巴。

庄周望着他们,不知这看似解决的问题背后,又将滋生出怎样的事端。官场的复杂与人心的难测,让他陷入更深的沉思。他担心处理不好这些琐事,会影响他的仕途。

庄周站在漆园那略显破旧的高台之上,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。台下那些质朴又带着些许迷茫的面容,让他心里泛起复杂滋味。处理不好琐事影响生产进度,政绩便如镜中花水中月,可望而不可及。这压力山大,沉甸甸地坠在心头。讲清心寡欲时,他声音平稳,内心却似翻涌的暗流。深知人在尘世,诸多欲望如蛛丝缠绕,挣脱不易。

他讲着无用之物是累赘,脑海中却闪过那些为功名利禄奔波之人,疲惫又贪婪的模样。他带领众人练养生功,看似平常事务,可这背后,是他对这方小天地宁静的执着守护。面对下级私欲,尚可凭借职权约束,可同僚与上级的私欲,却如棘手的刺。

每当想到那些难以应对的局面,他的心就像被重石压住。他要在漆园施展才能,做出政绩,他要封侯拜相的。一着不慎 ,会满盘皆输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