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绪宛如狂风中的海浪,时而被推向高峰,激情澎湃;时而又骤然跌落海底,低沉沮丧,起伏跌宕。洛愿真想在心里骂一句,傻妖!玉山是有门吗?玉山是有护山神兽吗?他都在玉山有住处的人,不知道上来哄她出去玩!!!
心思流转,那次珍珠,阿獙对自己存心试探,她能察觉出他们不希望自己与相柳有太深的往来。幸亏他没来玉山,要是来了,烈阳和阿獙堪比亲叔,烈阳叔那脾气得冲到辰荣军杀人。
她细致入微的眼神变化照映在他的凝视里,砚冰初泮的笑意泄露出刹那温情。“物必先腐也,而后虫生之。人必先疑也,而后谗入之。你先疑心才会胡乱猜测。”
她把自己送她的发簪放在玉山,如果不是那次她送毒药,自己也不会得知她下山,避而不见。
洛愿................还怪自己了。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这样想,只会当做好友之间结伴游玩。但他不一样,从自己认识他的第一天,他就防备警惕所有人,将所有的善意披上唯利是图的外衣。
突如其来的转变,她不那样想还怎么样想?如果真怪她瞎想,那肯定是凤姨的锅,给自己看那些画面。
“你一会看月亮,一会射箭游玩,这放在谁身上不想?傻.....”妖!最后一个字被他犀利的眼神瞪回去了。
“月亮你没看吗?防风邶在外是浪荡子的名声,我却不曾眠花宿柳,倚红偎翠,有些举动不过是瞒天过海之举。”庶子不能太优秀,浪荡不羁的那一部分是掩护色而已。方便自己时不时地失踪,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。
倘若她从开始就不瞒着他,他也不会觉得被欺骗。
他还是个纯情宝宝?雏?洛愿的思绪不由得又开始飞了。九凤把身侧的树干捶得如同风拂柳,什么时候都挡不住她满脑子的花红柳绿。
“反正你风流浪荡公子的名声已经传遍,无所谓再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。”
想来,他很喜欢人间烟火,相柳是先成为防风邶才成为辰荣军师相柳,如果不是恩义束缚,他本就是散漫不羁的大妖。自由的灵魂被相柳的身份禁锢,无法逃脱。
他偶尔脱下了铠甲,不在血腥的战场上厮杀,以随性散漫、浪荡不羁的防风邶体验红尘游戏。
防风邶的母亲和洪江让他知道什么是亲情,什么是大义。他们重塑了相柳的三观,教会他爱与守护。
当一个人懂得了恩义,他就有了道德和品行,他就不再是以前的海妖,具备了人性。作为相柳,他心中的道义,不允许他独活。
一个大妖,用死亡祭奠忠义,去获得自由和解脱。
“别把防风邶玩死了,美男计我还没看够。”相柳死就死吧,防风邶不能死。
想通这点的洛愿说完就不再去看他,直接把刚才的曲子弹成杀猪调,等着他确定的答复。
防风邶眼神凝结一霎那,纵容着她的行为,坐在她身侧听着魔音。当她第十三次乱弹的时候才出声:“宫弦不是用来剁肉的。”握着她手腕按向商位,替她矫正指法,死死扣住她总想乱滑的五指。
“不答应就不学!”洛愿骄横地瞪他一眼,用力抽回双手,起身走回榻上。
防风邶起身走在她身后,嘴角扬起淡淡地邪魅笑意,盯着眼前巧舌如簧的土匪。终究是故作无奈拉住她的手臂,“好,你看够之前,防风邶的画卷不介意再添上圣女额间这朵洛神花。”
几百年前,防风邶的画卷,姹紫嫣红,百花争妍。他描绘的画卷仅一朵红艳如火,瓣若轻羽的洛神花。
“我也喜欢莲花,不介意你再多加一朵。”
洛愿挣开他的手,准备束发。防风邶想起那朵冰莲,走到她身前,拿过她手上的抹额,指腹轻抚她额间,花印隐去,一半的青丝被五彩璎珞束髻冠巧妙地将束起,抹额化作簪子插入发髻固定。
洛愿摸了摸头顶,发冠温热如活物,疑惑地看着他。“平常会根据你的心意幻化成首饰,隐去本相,五颗珠子有不同的作用。”防风邶看着她的装扮,春水溶溶的眼神掠过一丝冷厉,“倘若这次再送人,那人戴在哪里我砍哪里。”
洛愿...........怎么秒切大号,“你说清楚就行,不送就不送。”洛愿傲娇地别过头。凤哥的宝贝那么多,自己随便用,玩坏可以,卖了也行。他说唯独不能送,自己一件没送,这叫先说断,后不乱。
防风邶在她眼前摊开手,“来而不往非礼也,该你了,圣女。”
洛愿...............现在不抢了,改物质交换了。“我又不知道你送得这个价值几何,不清楚该怎么回礼。”洛愿笑嘻嘻地准备糊弄过去,交换也不能亏。
防风邶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,取下发冠。发冠在他手中收缩成一支九转冰纹墨玉簪,簪体通透如凝冻的夜色,裂纹中游动着细若发丝的水纹,簪头嵌五色微雕珠簇:
赤色朱瑙熔成火焰缠枝纹,蕊心含一粒赤水火山灰结晶,遇热会泛出熔岩流动的暗光。
玄青龙鳞玉被碾碎重铸为鳞片状,叠加成青鸾垂首衔珠的造型,珠内藏归墟水纹。
月白雪魄珠化作冰棱形坠角,悬挂在簪尾,随步伐晃动时溢出细雪碎芒。
鎏金琥珀与绀碧碧玺被炼成双生并蒂莲,莲瓣层叠交错,半金半碧的花心能窥见辰砂碎星。
“赤色是赤水火山口熔铸的朱瑙,玄青是归墟深处捞起的龙鳞玉,月白是冰蚕吐丝结成的雪魄珠,鎏金是海底千年灵物所化的琥珀,绀碧是辰荣王百草炼制的碧玺髓。”
防风邶晃动着玉簪,簪尾垂下三串鲛绡冰丝流苏摇曳生姿,“看似是普通银丝流苏,实则左侧一缕末端缀着玄鸟喙骨扣,扣上结晶可化针尖大小的暗器。右链缠鬼方火藤,遇险时能燃成护身火墙;中央一缕冰丝里绞着姑射山虹晕,日光下会折射出七色光斑。”
簪体中部暗藏机关,防风邶轻触莲花纹凸起,簪身立即弹开半寸,露出内嵌的双面五灵锁。锁面仅有米粒大小,却用一块白色鳞片刻着百黎图腾,百蛊不侵。
“日常可避水梳妆,将簪尖浸入水中划圈,可分离出直径三尺的无水结界,结界内水面会凝成冰镜。轻敲玄鸟喙骨扣,能随时通感联系到我。五颗宝珠蕴含五行阵法,有助你修炼阵法。”
“圣女,你觉得这份见面礼,价值几何?”防风邶语气轻快,目光灼灼。
与当初送她的发簪一样,深藏隐秘羁绊。玄鸟喙骨扣上的结晶有他心头妖血,只要他活着,她在海中无海妖敢伤她。若她濒死,所有宝珠将融为血茧为她续命,代价是他其中一命。三缕冰丝能记录下她不同年岁的容颜,芥子纳情。刻着百黎图案的鳞片是从他身上拔下逆鳞。
目瞪口呆的洛愿直愣愣地凝视着相柳手上的玉簪,这是抢了多少人?这东西不该送给她,洛愿轻推他的手,诙谐地说道:“防风公子,不怎么样,你不是新人又不是旧人,我才不要。”
她窥见他命途的始终,却寻不到自己的归处。
“呦,咱们小废物长进了,知道陌生人的东西不要。”九凤出声打趣她,五色宝珠颗颗都是难寻的宝物,她这次居然不动心了。
“我怕被他卖了。”洛愿俏皮回应。目光炯炯隐去情绪,狡黠地看着他。
五色璎珞,他能送,相柳不能送。獙君的试探与王母的眼神,他们对她的偏爱,通通泄露出圣女不能再做下一个西陵珩。
防风邶握紧掌心中的玉簪,盯着她的眼睛,须臾之后,自嘲地笑了一下,“今日美男计失败了,日后必然成为瑶儿心中的新人才行。”玉簪消失在他手中,转身那刻内心仿佛早春薄冰下涌动的暗流,表面平静却暗藏将人溺毙的温柔。
自己从极北之地出来之后,总想着再遇她时该送她什么礼物。几百年的时间,寻得灵物就会妥善收好,想着她会喜欢。
清水镇确认是她,察觉出她显形时没有灵力,他请擅长制作首饰的知生氏做出这副璎珞,只为护她平安。知她对她自己是灵体,心存芥蒂,可他不在意,不在乎世人的目光。
只因她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,是他与茫茫尘世的牵连,是他命运的羁绊和不愿舍弃的缘分。
他不在乎洪江处在风光还是落魄,不在乎防风邶的母亲是妾室还是普通妇人,不在乎辰荣袍泽是壮年还是老弱。他更不在乎世人嘴里大魔头下贱的九头妖名声,是不是异类。
他甚至想过她要是在乎,他可以变幻成其他身份。但她一如既往比他更随心所欲,无关对方的皮囊、身份、美丑。
在做出决定前,他会深思熟虑,一旦决定,就绝不后悔。如同报恩,如同答应过她的事情。
空气中似乎飘浮着无数未说出口的话语,和那份难以名状的情愫,让这份尴尬的气氛愈发浓厚。
洛愿戴上面具走向门口时身形刹那明灭,防风邶布下的结界消失于无影。防风邶望着她的身影,缓缓闭上眼睛,听见房门拉开的声音在睁开双眼,紫衣临风,俊眉星目。
“公子。”
戴着精致面具的白衣公子立于门畔,一身素衣不染纤尘,面具之下,只露出那双深邃如夜空、明亮似星辰的眼眸。绿萼见房门拉开,走到跟前行礼,门口小奴立即去唤乐师。
“久等了,我的琴音不堪入耳,怕辱了你耳里清净。”洛愿瞧着对自己袅袅行礼的绿萼,伸手虚扶一下,出于友善对着她笑了笑。
绿萼想起上次的惊鸿一眼,尽管此刻无法窥见其真容,他笑容却由内而外散发出真诚与温柔。作为风流之地的舞伎,见惯了下流与龌龊,再次见到平等与她们交往的男子,她对他的好感犹如朝阳缓缓升起。
“怎么了?”
洛愿???她盯着自己看什么?难道防风邶的灵力不行,看出自己是女人了?
“是我失礼了。”
喜悦于能与心仪之人相遇,期待能有机会更加靠近。绿萼不由自主地注视着对方,听见他疑惑的声音急忙收回目光,脸颊有些微烫。
“嗯,进来吧。”
这女子怎么这么怪异?洛愿侧身让开房门。绿萼颔首微笑地走进屋内,一进屋看见防风邶有些疑惑,很快就被妩媚的笑意掩饰。公子怎么会认识防风邶?防风邶在这里,那这位公子岂不是..........
防风邶一眼瞟见舞伎脸上的绯红,拿起酒瓶慢慢走到榻上倚着,戏谑地望着舞伎身后困惑的人。
洛愿见舞伎背对自己,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,没问题啊,平的。她走到防风邶身旁,斜倚檀木小几,准备欣赏歌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