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中旬!
正当诸事渐入佳境,循着既定的轨迹稳步前行之际,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,犹如晴天霹雳,令杨骏有些措手不及……
杨骏看着面前斟酒的赵匡胤,一旁的冯吉环视一圈四周,压低声音道:“赵老弟,你这消息可靠吗?”
赵匡胤将着手中的酒壶放下,缓缓开口道:“这话还能有假不成?听闻兖州那边,曹英将军等人先围兖州城,待一步步合拢住后开始攻击城池,但已经过去了数月,攻城战直到现在仍没有下文,这不惹得陛下等不及要亲征了!”
杨骏闻言,缓缓放下手中的酒盏,嘴角勾起一抹温文尔雅的笑意道:“如此说来,赵兄可真是喜从天降,小弟在此先行道贺了!”
赵匡胤闻言,却是一脸茫然,眉头微蹙,不解地道:“杨兄这话说得我可是一头雾水,不知杨兄所言何喜之有?此等喜事,连我自己都浑然不觉呢!”
一旁的冯吉旋即就明白过来,他哈哈大笑着道:“赵兄,陛下亲征,你们这些殿前侍卫亲军建功立业的机会不是就来了吗?”
烛火在鎏金酒樽上跳成两团火焰,赵匡胤捏着酒盏的指节骤然泛白。窗外夜色正浓,汴河漕船的灯火在他瞳孔里碎成金箔,恰如杨骏方才那句“喜从天降”的余响。
“陛下亲征!”
杨骏用银簪拨弄灯芯,火星溅在案上《大周文报》的征文名录上,杨骏想了下不由的问声道:“曹英的‘久攻不下’,怕不是‘引蛇出洞’吧?”
冯吉缓缓地放下酒盏道:“杨老弟这话也不是没这种可能,据我所知,曹英虽是陛下心腹大将,但素来与王峻相国关系密切,说不定就是为了能让王相带兵平乱!”
赵匡胤手中的酒盏“当啷”轻磕案几,鎏金酒樽反射的烛火在他眼底凝成寒星。冯吉话音未落,窗外更夫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”的梆子声,夜已经深了!
赵匡胤待外面的梆子声消失后,他才缓缓开口道:“冯兄、杨老弟,你说这王相是为了什么?如今他的地位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,而且还深得陛下的信任……”
杨骏不由的瞧了赵匡胤一眼,然后才缓缓开口道:“欲壑难填!”
“哎,杨老弟、赵老弟,我若是王相,我啊,别说去兖州了,就连晋州都不会去的,还是李太白说的好啊,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!”
赵匡胤只是点了点头应声道:“冯兄说的极是!”
杨骏对于赵匡胤的话不免莞尔,你是不知道你当上殿前都点检后,你想再进步时的嘴脸了!现在的你,倒是说这大言不惭的话来!
冯吉醉眼朦胧地晃着酒壶,赵匡胤捏着的酒盏已裂出细纹,这种情况下,他看着杨骏不由地问声道:“在杨老弟心中,是如何看待今日之事的?”
杨骏手里拿起空着酒盏,倒放在桌上浅笑道:“赵兄这是让我酒后吐真言呢?”
赵匡胤见状忙的拿起酒盏,将着满上后虚心请教道:“杨兄弟这话就埋汰我了,我虽在禁军当差,但一直都把杨兄弟当做自己人,杨兄弟文采非凡,对于朝堂之事也有自己独到见解,这不就想着趁着今日跟你取取经吗?”
杨骏指尖叩击着酒盏,青瓷盏底与檀木案几相触,发出清越如磬的声响。他垂眸望着盏中倒映的烛火,忽然抬眼直视赵匡胤:“不知在赵兄眼中,如何看到李重进将军和驸马呢?”
赵匡胤捏着酒盏的手猛地一颤,裂纹顺着指节延伸至盏沿,他不由地苦笑一声道:“这我可该如何评价呢?”
杨骏指尖叩击酒盏的声响陡然加急,如更鼓般敲在赵匡胤心尖。檀木案几上,青瓷盏底的裂纹正顺着指节延伸——李重进是郭威外甥,驸马张永德是郭威女婿,杨骏此刻问这话是什么意思?
“李重进将军……”
赵匡胤喉头微动,一抹坚毅闪过眉宇间,手中酒盏不慎落地,碎片嵌入他厚实的虎口,鲜血悄然渗出,他却浑不在意,只淡淡笑道:“自是骁勇不凡,至于那驸马爷……亦是勇武相当!”
闻此,杨骏朗声大笑,拍了拍赵匡胤的肩,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:“赵兄此言差矣,小弟听来,倒是觉得你藏了几分谦逊,不甚坦诚呐!”
面对杨骏那略带锋芒的询问,赵匡胤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与无奈:“既然杨兄弟如此直截了当,那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。若要我在他们之间做个比较,我私心里觉得,驸马爷或许较李将军更胜一筹。”
杨骏心中其实涌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好奇,几乎要脱口而出:“倘若将这两位与侯爷柴荣相较,又会是如何一番景象呢?”然而,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,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。他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中带着几分转折,缓缓言道:“赵兄,近日里,我隐约察觉到王相与李重进将军之间似乎多了几分亲近,这突如其来的亲密,恐怕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盘算啊。”
“杨兄弟,不瞒你说,我也看出来了,只不过像咱们这种身份的人,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?”
杨骏朗声一笑,眉宇间满是自信:“赵兄,依我之见,此番陛下御驾亲征慕容彦超,王相定当力荐李重进将军,委以殿前亲军统领之重任!”
赵匡胤闻言,面上掠过一抹讶异之色:“可是李将军此刻不过是一都头,掌管殿前亲军,这一步是不是迈得太大了!”
“那不然兖州局势为什么非得拖延到现在?”
赵匡胤的目光缓缓在杨骏身上流转,带着几分疑惑,几分审视,心中暗自思量:这番筹谋布局,难道真能如愿以偿?
然而,未及多时,朝廷之中便风声四起,所传之讯竟与杨骏先前的预判丝毫不差,精准无二:
李重进为殿前都指挥使,张永德为殿前都虞候,掌管殿前亲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