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厢爆开的时候,刘雪亚也被掀飞了出去,在地上翻了两圈,才以刀插地,半跪着连连呕血。
周围那些被黑色刀气切中的地方,土地正在变得潮湿柔软,散发出恶臭的气味。
原有的几颗杂草,像酸泥一样腐烂变色,委顿下去。
楚天舒从空中落下,一手拔出插在卡车底盘上的长剑,手腕抖动,左振右挑,连发七条剑气。
嗤嗤嗤嗤!!
青色剑气,每条长约三尺,细锐如针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打入刘雪亚体内。
几乎能看到,七条细长的光芒,在他身体中游走。
“啊!”
刘雪亚嘶吼一声,浑身颤抖,却不能走动。
有一股深沉的阴邪之气,被那七条剑气,从他体内逼了出来。
青绿之意,在他头顶上空蒸腾,汇成一道凶恶的轮廓。
那是一条深碧色的大蛇,头部多处隆起,长有细小尖刺,轮廓上有些近似鳄鱼。
但修长的体表,却比一般的蛇类更加光滑,似乎没有鳞片,倒像是泥鳅。
楚天舒身影一动,就到了刘雪亚面前。
三七神剑从大蛇的下巴穿刺过去,剑尖透出头顶。
“哼,我早就看出你体内有邪灵!”
楚天舒身影再退,把整条怪蛇,从刘雪亚体内拽了出来。
蛇头被三七神剑定住,蛇躯挣扎不休。
随着楚天舒左袖一扬,十几根银针,落在蛇躯各节上。
这条怪蛇总算被彻底镇住,但一时还是不死,怪眼翻动,暗黄的瞳孔中,透出震怒、怨毒之色。
嗡!!!
剑身轻吟,层层明净的青色光波,从剑柄传递下去,灌入怪蛇体内。
少顷,楚天舒轻咦一声,只觉得自己的内力刚磨掉一分邪气,对方立刻就能回补半分。
他本就炼成黄芽真气,修的又是垂天神功。
这种内力对邪灵的伤害,与寻常内力,不可同日而语。
往日诛杀邪灵的时候,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。
但对方回补的速度,终究还是要慢上半分。
楚天舒深吸一口气,剑身上燃起透明火焰。
青色内力压着这些火光,一股脑轰进怪蛇体内。
怪蛇被定住的蜿蜒身躯,鼓起一个个不均匀的大包,漏气般喷出白色水雾。
又过了数秒,整条蛇炸成碧绿的光点。
楚天舒立即唤出幽都令牌,看了一眼。
幽都令牌似乎缓了一缓,才给刚才的邪灵,梳理出大片注解。
中平瘟神(蛇之半身):上下失德,民不聊生,兵戈瘟疫,洪涝饥震,有邪灵应瘟疫之道而生,屡经蜕变,是为瘟神。
东汉末年,大青蛇入温德殿,盘踞帝座之上,令百官惊惶,须臾后不见踪迹,又有虹现于玉堂,种种不祥。
中平元年正月起,疫气流行,灾生四端,瘟神发威,江山不宁。
此神,有虹、蛇二身,显威不久,皆遭封印,其后百年间,又逢龙脉远离。
二身受封于现世,零散显灵,苟延残喘千余年,因龙脉回归,相继破封,亟待疗养。
特性:一,蛇选司祭,被蛇身依附者,百毒不侵,可适应多种瘟疫之气,将行瘟之能,融入别家法门。
二,断续越限,被蛇身依附者,只要不损要害,可在多次超越极限的磨炼中,保持不死,受损处生机异常增长,力量渐趋蛮横。
楚天舒看完注解,轻轻嘶了一声。
这还真是没想到。
这么弱,居然还是瘟神的半身?
唔,严格来说也不算弱。
只是想到那流波之神,一个血脉后裔都死绝了的存在,靠个分灵都能给人极大压力。
相比之下,这只瘟神混的也太差劲了。
“好事啊。”
楚天舒心海中翻转着一些思绪,身形却已经转向村中。
不过,还没等他进村。
那边,霍明已经一手拿枪,一手拎着个青年,匆匆赶来。
楚天舒注意到,霍明并不是直接抓着那个青年的腰带,而是用一根棕黄色的藤枪,捆住青年的腰身。
霍明的手,是抓在藤枪之上。
那藤枪,是益州讲武堂校长李根源,为他特制的兵器,用药油七浸七晾,矫正定型的时候,加持了咒语,不怕刀劈斧凿,被寻常步枪子弹打一下,都只有一个白点。
兼且极具韧性,软时可以盘成一圈收藏。
“你这边解决了?”
霍明看到这里,满地都是躺着跪着的人,松了口气,解释起来。
“我第一轮攻势,没能拿住这个陈学文,居然被他鸣枪示警,还好你这里镇住了场子。”
楚天舒刚才穿过人群的时候,也没有把人全撞昏。
主要还是试图向他动手的人,受到的反击,才最扎实。
只是,见过了刚才那些战斗之后,陈家沟剩下这些清醒的人,也不敢妄动。
“他的原典之力,是哪方面的特长,速度,力量,还是某种法术?”
楚天舒问话时,收剑归鞘,顺手揪着刘雪亚的后领,把他往卡车上一扔。
霍明也走过来,把陈学文放到卡车上。
这卡车只剩了个底盘,四面无遮无挡,俘虏放在上面,倒也方便。
“任何攻击,到了他身边一定范围内,速度都会减缓。”
霍明扬了下手上的枪械,“连子弹打到他身边,都会变慢,用手去抓他的话,受到的影响就更明显。”
“我几次动手连抓,执意追击,都没有碰到他。”
“却发现,我的冲劲,好像有一部分,凭空转移到了他身上。”
“让他的体力临时增长,动作更加矫健。”
《冢虎真解》,一片枯冢,迟缓外力,冢中之虎,脱身而走。
所谓冢,本来就是衣冠冢的意思,内中埋的只有衣冠,并无真人。
楚天舒一听这话,再看那藤枪,就大致知道,陈学文是怎么被抓住的了。
这个陈学文,显然本身的功夫底子并不好。
藤枪柔韧,去而复返,回环成圈套。
即使速度被减缓,多使几招,依然能够限制住陈学文的身位。
让他不得不将部分肢体,触及枪杆。
一旦触及枪杆,他也就逃不出霍明的掌控了。
“司马懿的原典,真是神妙,也多亏他功夫底子差。”
霍明感慨道,“但凡他体魄再好点,我都没那么容易把他弄晕。”
楚天舒轻笑一声。
“那你还是小瞧他了,他被你抓住是真,晕,却是装的。”
楚天舒手指敲了敲卡车钢板,“还装吗?”
陈学文睁开眼睛,手臂撑着身子,从卡车边缘蹭落下来,腿还有些软。
“陈某之前,确实昏死过去了,只不过醒的比较快。”
陈学文悔恨道,“我不该醒那么快的,以至于,听到一些不该听的话。”
楚天舒意味深长,道:“你果然是个聪明人,听到司马懿原典这句话,就猜到许多事情了。”
陈学文半年前得到这份原典的时候,并不知龙脉秘辛,只以为是司马懿显灵,隔世传承的奇缘。
不过那时候,他也发现,当今九州,似乎正好又是曹刘孙三方相争。
当时的陈学文,难免也有了一些妄想。
可他也深知自己根底浅薄,因此并未被妄念驱动,依旧老老实实隐居,不敢冒头。
现在看来,就算他这半年不显山不露水,依然还是被盯上了。
陈学文嘴唇动了动,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只是一看到遍地躺的那些人,看着眼前这两个青年。
他心中已明白,对方若有定见,绝不是可以凭口舌动摇的,只好问道:“不知两位,要怎么处置我?”
楚天舒从容道:“怎么处置你,你自己应该清楚。”
陈学文蹙眉:“我不敢揣测两位的心意。”
“你是声名远播的才子。”
楚天舒说道,“这些年,你干了哪些暗中失德,违背律条的事情,自己不清楚吗?该判什么刑,想不出来?”
霍明倒是比较宽容,说道:“他精通前清的门道,却未必知道我们大汉府的律令。”
“还是我来说吧,按照目前已经查证的事情,他执掌河朔书院也只数年而已,颇善于养望,并未鱼肉乡里,更未为祸四方。”
“可对附近官吏,他乐于牵线搭桥,出谋划策,呵,不少事情里,可以算个从犯,当前按律来说,该判个十年牢狱。”
之所以说当前,是因为还不知道,有没有没查出来的案子。
陈学文沉默片刻,整理了下前襟。
“两位何必虚言诓骗,这天下该下狱而没下狱的人,多了去了,别人也都值得,像两位这样的人物亲自找上门吗?”
陈学文道,“这司马懿原典,才是要不要杀我的主因吧。”
霍明笑道:“司马懿原典,就像一个炸弹,知道有这么个大炸弹在那里,自然不好放任它被敌人拿走,以防将来残害我们的同袍。”
“但是,拥有这个炸弹的人该怎么处理,只看这人从前所作所为,该不该死。”
霍明说到这里,脸色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这是大都督给我的严令。”
楚天舒来时就问过这方面的事情,此刻重新听到答复,仍然笑了一声。
据闻,大汉军府内,有人得知司马懿原典的事情之后,也在会议上提出,应该尽快灭杀,以防威胁到蔡山君。
但这个提议,被蔡山君仔细驳斥。
倘若司马懿原典的力量,就一定只能用来做司马懿的事业。
那岂不是承认,这天下终究也会分裂近百年,而后衰落,使国民受到更可怕的欺辱吗?
楚天舒认识的那个蔡山君,绝不会愿意承认这种事。
在这激烈无比的乱世中,一年多的时间,确实可以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。
但至少,这位战友,到如今也没有变得让楚天舒感觉陌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