胶水县大营内。
孙安那魁梧的身躯几乎将整张帅案都遮挡了大半,可他执笔的手却极为稳当,正细致地在地图上标记着密州的战略要点。
别看他生得膀大腰圆,满脸络腮胡如钢针般扎起,行事作风却透着股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细腻劲儿。
想当初,他与乔冽乔道清一同投奔梁山时,虽有些武勇谋略,却还带着几分山野莽气。
可这两年来,他如饥似渴地吸收朱武讲解排兵布阵的要点,又跟着听了不少姜齐所讲战略之道。
那些兵书战策,他硬是逐字逐句啃了下来,还常与乔冽彻夜长谈。
如今的他,早已脱胎换骨。
“孙指挥,军令下达!”一名传令兵匆匆入帐禀报道,“郎君有令!”
孙安直接起身,肃立拱手。
“令!胶水营孙安,领都指挥职,率一万人马,南下密州!辎重粮草,皆已备齐!”
“孙安领命!”
孙安从传令兵处接过印信兵符,随即检验粮草辎重,次日一早点齐兵马,顷刻开拔!
只是行军到了密州莱州交界,孙安见了不少饿殍!
孙安急忙让兵丁抬了几个饿殍过来,让人喂了些米糊炒面。
饿殍口中有了吃食,才缓了些精神,微弱的看了一眼孙安,“你们?”
“我等是梁山兵马!”
“老天爷开眼!可算是遇到你们了!”
孙安微微蹲下身子,关切地问道:“可是附近有了天灾?胶水县为何从未听闻!莫非是有人瞒报?”
饿殍艰难地摇了摇头,眼眶中泛起了泪花,“不是天灾,是那狗官们……”他哽咽着,咳嗽了几声,才继续说道,“俺们是密州……逃难来的!”
孙安眼神中透着警惕,看着眼前两个形容枯槁的人,看了一眼那饿殍凹陷的眼睛,轻声问道:“逃难?”
“装啥!”旁边一人有气无力,用脚后跟轻轻蹬了那饿殍一脚,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无奈,“俺们是逃兵!”
孙安微微一怔,沉默了片刻,而后开口招呼道:“来,给这兄弟再来一碗小米糊!”
“多谢……将军!”那枯瘦汉子嘴唇干裂,想要给孙安行礼,可此时他浑身乏力,连起身的气力都没有,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。
孙安摆了摆手,示意他无需多礼。待两人喝了些小米糊,稍稍缓过些劲来,还不等孙安提问,他们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个干净。
“当兵吃粮,这兵当了,粮没了!”那饿殍苦笑着,脸上的皮肤松弛,拉扯着面皮,满是悲戚,“赋税重得要命,粮食都被搜刮去了,家里老的小的都快饿死了。俺们实在没活路,才想着顶着别人名头当兵吃粮,结果……那些老爷们说的好听,但一路上就给俺们吃猪食!”
“是啊,将军,俺们也是走投无路啊。”旁边那人也附和着,脸上满是无奈,“在军营里,不仅吃不饱,还得受那些当官的打骂,实在是活不下去了,俺们一个都一百人逃出来的,结果到这里,就剩俺们俩了!”
“一个都?”
“不止!”那饿殍摆手道,“一开始两万,后来到了高密就剩一万,现在……怕是也就不到五千人!能跑的都跑了!”
“不好!”孙安闻言,眉头紧皱,“传令下去,队伍休整一夜,明日开始,急行军,直奔高密!”
高密城内,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冷冷清清,百姓们都闭门不出。
郭知章站在县衙的大堂之上,他的头发凌乱,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。
兵,没有,粮,没有!
这对于一个肩负着一路军政的经略安抚使来说,无疑是耻辱。
而那些所谓的官员,除了贪腐无能之辈,又有谁能做点实事?
郭知章在大堂内来回踱步,佩剑随着他的动作发出“哐当哐当”的声响。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,心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。
终于,被逼到绝境,几乎要拔剑自刎的郭知章,双眼通红。
“来人!”他一声怒吼,声音在大堂内回荡。
几名士兵立刻冲了进来,他们看着郭知章那狰狞的面容,心中不禁有些害怕。
“把高密城内的那些官员,粮商,有一个算一个,全部抓起来,给老夫抄家!”郭知章咬牙切齿地说道,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熊熊的怒火,“老夫倒要看看,他们到底藏了多少东西!”
士兵们领命而去,不一会儿,城内便响起了嘈杂的声音。
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员们,此刻都惊慌失措,他们怎么也没想到,被逼急的郭知章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对他们下手。
郭知章站在县衙门口,看着士兵们从官员家中搜出一箱箱的金银、一车车的粮食。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,反而充满了悲哀。
郭知章紧紧握着手中的账册,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,眼神中满是痛心与愤怒。再看向那粮食口袋上清晰的军粮标记,他只觉一阵气血上涌,仰天长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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