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7章 司隶诡局(五十九)(1 / 1)

孙合拼尽了全力,将自己能说出口的话最大程度说了出来。

田丰闻言心中不由得一颤,狠狠瞪了孙合一眼来掩饰内心的不安。

事实上孙合的猜测非常有可能,倒不是说王弋参加了买卖奴隶,而是说所谓的“天地”是指代表王弋的势力。

在邺城,能够代表王弋的势力其实只有一个,并不是权势滔天的明镜司,反而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商会。

那个商会是甄姜逐步将王氏商会整合进后宫之后留下来的躯壳,主体虽然没了,却依旧在运营。

如果……某后主使不是虞翻呢?

田丰是知道这个商会的,此时他脑海中无数念头冒了出来,在将其一一排除后,在记忆深处挖出了一条非常非常久远的事情。

只见他忽然拉着李单走到门外,低声吩咐:“成皋城中一定有明镜司的人,找到他们,我要见他们。”

“尚书……这不合规矩……”

“没时间管规矩了,快去。”

“喏。”李单见田丰如此,赶紧答应一声,急匆匆跑了出去。

想要在一些小城中寻找明镜司的人是千难万难,不过想要在大城中寻找其实并不困难,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办公署衙,特别是成皋这种有正军驻军的城池,明镜司的署衙还不小。

只是明镜司对于每个地方监视方向的侧重不同,成皋中的明镜司能知道多少田丰想要的消息可就不一定了。

果不其然,李单很快便一位气喘吁吁的文吏跑了回来,这文吏一看就是个四体不勤的,来到田丰面前骤然停下,差点喘得背过气去。

“田……田……田尚书……下官……下官程林,拜见尚书。”文吏程林行了一礼,直言,“您没有权力查阅明镜司任何消息,下官来此只是为了礼仪,就此告辞。”

也不知李单是用什么方法将程林骗过来,程林是没给田丰一点儿面子。

田丰见状只得好言劝说:“程……程兄,本官知道明镜司的规矩,只是事关重大,本官也不问任何有关殿下治下之事。”

“您什么意思?”

“本官查案遇到了些瓶颈,想问问有关诸侯的一些事,前段时日……”田丰上前两步,压低声音说,“前段时日霸陵来了许多刺客,各诸侯都有参与,本官想问问关羽他们的事,届时将其一网打尽,这总没问题吧?”

成皋这种军事重镇中的明镜司对外敌十分看重,程林见田丰问这个,想了想倒也没有再隐瞒,如同背书般说道:“袁显思麾下有一支游侠组成的军队,名叫‘巡燕’,专门负责刺杀,指挥他们的是袁谭心腹……”

一个个刺客组织的名号以及负责人从程林口中说了出来,说完后他行了一礼便要离开。

可田丰并不想要问这些,赶忙将他拉住,说道:“程兄慢走,本官还有一些疑惑……”

“田尚书,明镜司能给您提供的只有这些了,再问其他的,下官也不会说。”

“最后一个问题,最后一个问题!关于吕布的。”

“吕布麾下没有刺客……”

“不不不,本官不问这个。本官听说吕布的女儿嫁给了袁显思?”

“对。告辞。”

“程兄!可否说的详细一些?两人既然是姻亲,为何吕布遭受攻击,袁谭却没来救援?”

“双方虽是姻亲,但关系不睦。袁绍本以为袁谭定过一门亲事,乃是徐州甘氏之女,两人早已成婚,且甘氏本是扬州出身,据说袁谭能如此轻松占据扬州,甘氏族人没少在其中斡旋。

吕布之女一直在豫州,与袁谭从未有过接触,据传闻此女与袁绍三子关系密切,最终却嫁给了袁谭。嫁给袁谭后次年此女诞下一子,随后归天。

袁谭甚是喜爱此子,却对吕布非常敌视,不知是何缘由。”

“这么说来……袁谭是不会给吕布报仇的?”

“下官不知,但确实没有任何消息能够表明袁谭会为吕布报仇。”

“袁谭娶了甘氏得了扬州,娶了吕布之女却什么也没得到?想必不会如此吧?他一共有几位夫人?”

“三位。甘氏之女、吕布之女,以及……甄氏之女。”

“甄氏?殿下娶了袁公路之女,袁谭又娶了甄氏之女?还真是……”田丰摇了摇头,行礼道,“既然袁谭不会为吕布报仇,那本官就向其他方面思量了。有劳程兄辛苦这一趟。”

“不辛苦。”程林摇了摇头,却说道,“此事下官会记录在案,并呈交殿下。”

“无妨,无妨。李主事,替本官送送程兄”田丰笑着摆了摆手,心里却将程林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,自己低三下四的说了这么多,结果还是要被告状。

不过告不告状其实已经不重要了,田丰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,之前一通胡扯都是借口而已,他真正想要的情报只是“甄氏之女嫁给了袁谭”这一条。

多年之前王弋曾经历过一次刺杀,那一次可以说是不能出现在任何纸张上的绝密,当时刺客是双线作战,一面刺杀王弋,另一面则对他手下重要谋臣也进行了刺杀,辛毗便是死在了那场刺杀之中,而那场针对官员的主谋便是甄氏。

若不是当初甄姜一直和王弋在一起,并且拼死救了王弋一命,如今王后的位子根本不可能是甄姜的。

而且王弋事后也没有对甄氏进行追究,放任了甄氏族人逃离冀州,逃走的那些人中就有甄氏的幼女——甄宓。

如今连年大战,盗匪四起,田丰本以为没了庇护的甄氏早就死在战乱之中,没想到袁谭不声不响的竟然娶了甄宓。

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甄氏也不是所有人都走了,甄姜的母亲与妹妹就没能逃走,此刻就在邺城,就掌管着那个商会……

真相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,但是……

证据,证据!

田丰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决定性的证据来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,否则王弋也不会派他来成皋。

王弋要是真想铁了心弄死谁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,直接暗示监察院即可。

李单虽是个八面玲珑的人,可他的老师沮授就是一条疯狗,只要王弋指出目标,沮授会毫不犹豫一口咬上去,与其共事多年的田丰无比清楚这一点。

“田尚书,草民有所发现。”就在田丰纠结之时,冯至忽然开口。

原来为了找到证据,令狐毫将那一箱子账本都搬了过来让冯至仔细查阅,冯至也不负所望,还真让他查到了东西。

只见他将数个账本摊在地上,一一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:“尚书请看,这几本写的都是‘天地所得’,这几本却不是。您再看这几本,写的又是‘日月所得’……”

“捡重要的说。”田丰看着冯至愈发明亮且闪着邪异光芒的双眼,赶紧将其打断。

“是是。”谁知冯至听到后虽然答应,眼神却丝毫没有改变,继续说道,“草民发现这几本的买家是一个人,这几本是另一个人,这几本又是另一个人……”

“本官也能看出来,你说这些有什么用?”

“尚书不知,其实想要将那些货物运送出去并不容易,骗过驻守成皋的左军只是第一步,还是最简单的一步。

以前草民没有参与的时候,能够向邺城运送的货物少之又少,一个月可能只有一两次,每次也就三五个人。

后来成皋的训练逐渐有了成果,河北的需求也愈发增多,那一点货物早已不能满足需求,草民来了之后便更改了运输方式。

河北商业盛行,草民便组织了一支商队,借着行商的名义将货物送往河北,极大提升了运送数量。”

“哦?”田丰闻言一喜,问,“你是说你有与他们交易的记录?”

“没有,这种事是不可以有记录的,也可能明着买卖。草民只是将货物伪装成了跟随商队的卖艺之人,或是仆役妾室,将他们送到河北。”

“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?”

“尚书,起初为了保密,那些货物都统一交给李石。可随着需求越来越多,李石在河北也没有好办法运送,只能让商队打着去各地行商的名义送货上门。

草民虽没有书面的记录,但每次送货的人必须是双方都信任的人,这种人非常难找,一般不会更换,乃是从爱民的亲信。

草民认为按照这些账本上的记录,冯才出货要比草民多很多,既然草民都没有发现端倪,那一定也用了草民的办法。

只要找到冯才的商队,找到那个送货的管事,您想知道的一切便可真相大白。”

“管事?”田丰沉思片刻,看向孙合,“孙刑典,可在冯氏的仆役之中问出过什么?”

“没有。”孙合摇了摇头,却说道,“尚书,卑职以为若此人所言非虚,或许那个管事不一定是冯才的仆役。”

“哦?此话怎讲?”

“冯才乃是县令,不方便私下接触过多商贾,否则很容易让人怀疑有受贿之嫌。但在县令署衙之中,有一人却可以无需担忧。”

“功曹。”

“卑职这就去问。”孙合行了一礼,快步走向牢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