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慧大拍了马屁,把师尊给抚顺了,从主殿下来,想了又想,拍了拍脑袋,一步跨出,便到了光华灿烂的释土。
善乐道释土全称为十二界大悲善妙法相应土,由自家祖师大悲善乐莲世相所证,证在大羊山下,成就七相之一。
古释是不转世修行的,身寿尽了,便是‘证毕归空’,更不以释土纳人,只修证己身,证的是金地,当时也叫作应身,有大有小,不如今日阶级分明。
而随着苏悉空、释迦理为今释立下道统,这才彻底有了释土的概念,这时的释土指的是众法相所在的栴檀林。
后来七相愈广,有了新释土的分别,这时也不宜再叫金地了,便称之为诸应土,而栴檀林乃是法相真身所在,为唯一真土。
大悲善乐莲世相是最早挂道入释的一批法相,地位崇高,这释土清静平和,飘飘立于无穷之巅,遍地黄金,无尽绫罗,彩水涟涟,莲华绽放,个个面上喜乐,无饮食之忧,只端坐在其中,相互交谈经义,怡然自得。
他们已经越过了现世的种种苦楚,功成行满。
自家师尊从来不喜欢呆在这里,都是大师兄明臧管理此地,明慧迈步而入,两旁皆向他合手,他则点头回应,到了重重金阶帘幕、法密玄妙遮灯之后,便见着一和尚。
这和尚身材高瘦,双手合十,正对烛诵经,见他进来,抬眉道:
“小师弟。”
明慧沉了色,问道:
“伏念天涯端…那头……如何了?”
七相有归化灵兽、增广释土之责,各有各的灵山,最有名的就是慈悲道的大赐铜彩寺、大慕法界的无垠妙虚洞,还有些已经败落,如忿怒戴角披毛殿、空无莫妄玄机庙。。
善乐道的伏念天涯端位于西海极西之地,弱水之渊旁,灵山上的乃是凤麟之后,府水诸妖!
可听他这么一提,大师兄明臧面色平静,口中叹道:
“还是有动静,溟山给释土来了好几次信,说山上的仪盘颤动,有渌水之征。”
一听这话,明慧的面色难堪了,答道:
“果真如此?”
师兄点头,叹道:
“会不会…是算凤麟的旧账?”
明慧只觉得牙酸,摇头低声道:
“当年那位凤麟,也算厉害,只是困于府水不全,竟然和东方填业联起手来,一个愿主山川河流,一个欲辟湖泽府水…最后天地动摇,为人所伏,一同折在梁帝、魔君手里……”
“虽然当时龙属与梁帝还未分道扬镳,可东方填业也好,凤麟也罢,事情算罢了,岂有再来计较的道理!真要计较,也等不到今天!”
“自大梁立国之后,溟山地位一落千丈,本没什么好说的,有我道的威名震慑,也没几个敢起心思。”
“我只怕……是那迟步梓!”
明臧面色微变:
“何以见得?”
“这样一位修士…还是能在弱水之渊…溟山之上来去自如的大修士…天下有几个?既然仪盘有数,不是府水是渌水,还能是谁!只能是他了!”
明慧的少年之身走了两步,忿道:
“这家伙身上有鬼!几次折腾大赐铜彩寺,试探不止,现在大羊山派的人在那里重重把守,准备将他抓个正着,他又不动了……师尊说这碧眼鬼投了龙属,那便不奇怪了!”
大师兄沉沉一叹,越发忧虑起来,道:
“这人神出鬼没,一身渌水道行极为可怕,已是卫悬因一级的人物,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,要对付他…只能靠师尊了!”
明慧面色微变,焦虑起身,踱了几步,答道:
“这事情实在麻烦,只要他不曾神通圆满,师尊压制他是绰绰有余,可如今师尊法身未成,可不宜轻动…”
他神色多了几分焦虑,答道:
“我是这样考虑的,既然他行踪隐约,不曾出手,总是要求取些什么————哪怕是灵兽的性命,都是能谈的…”
此言一出,明臧面色立刻不好看了,答道:
“原是要同他谋划到一块了?”
明慧道了句得罪,咬牙道:
“师兄,师尊的术法你也是知道的,如今释耻已成,正是修恶怖的时候,溟山与他有大缘法,若是同他说清了,必然要前去折腾,这可不是好时机,还望着师兄以大事为重!”
明臧沉默片刻,答道:
“你继续说。”
明慧低眉道:
“我先时借了个外出的借口,打算过去与他谈一谈,可眼下师尊把事情指派给了明孟师兄,那只能他去,大师兄执掌诸事……等他到了东海,盼着临时吩咐一句,去与迟步梓见一面!”
明臧沉默许久,终于松了口气,答道:
“我看…他指不准还是奔着师尊来的!”
细雨绵绵。
群礁上紫气纷纷,细雨绵绵,一众修士起落,在重重叠叠宫阙中忙碌着,天色渐渐暗了,来往的驾着清光的飞舟也少了,一切浸润在细雨和夜色之中。
最高处的阁楼极为静谧,淡紫色的光幕游走盘旋,色彩淡薄,澄澈的雨水在阶上流荡,很快被靴子踏开了。
此人身材适中,道衣飘飘,五官端正,眉眼略带着笑意,额心的天光一点,倒显得潇洒。
白金色道衣的真人在阶前踏了,便见着女子正坐在檐下,似乎在观雨,骤然见了他,将手中长颈玉壶一放,道:
“正正好九十天,还是一场雨。”
况雨着了浅苍色的玄裳,腰间系了白细绸带,另一处挂着三两玄饰,青丝柔柔绾了,用玉钗简单地一别,与平日里简单束发模样颇为不同,竟然显得柔和了。
她的身材在女修中算高,虽然年纪轻,站在一块比汀兰还要高一头,打扮也是明朗利落,可实际上她五官偏柔和,青丝这般一绾,反而显得更惊艳了。
李曦明默默移了目光,答道:
“新雨群礁十天有九天都是雨,哪日停了才是怪事,雨有雨的滋味,细声潺潺帘帏飒飒。”
“嘿嘿。”
不知怎地,她一时笑起来,起身领他进去,答道:
“我还怕这地界不如天光灿烂的庭州讨喜,昨日起了一卜,算了三次,想得一日晴。”
区区气候,一个念头的事情,哪里用得着紫府算三次,无非是在思考要不要散了雨,李曦明失笑,又对上她的目光,微微侧脸道:
“倒是叫你折腾了。”
明明自个也有几分乱,见他侧脸,这女子反而暗暗胜利地笑,白嫩的面上一下明朗,蓝紫色的眼中有几分调笑的味道了,道:
“曦明道友,这阴阳交炼姹合法是秘传,是步步为营的正统法,可不简单,你可修明白了?”
李曦明咬牙:
“修不明白,我这明阳不是白成了?”
况雨本就心虚,受他这么一将,两颊刷地有了红晕,道:
“倒要请教一二。”
况雨虽为神通,却自小在衡祝修行,深居简出,成就紫府后也没什么男女经验,如何斗得过李曦明?这真人微微一笑,道:
“阴阳交,则水火合,先在调气,其气氤氲,渐得其牝……”
他正坐石凳上,牵住女子的手,只觉得手中温润,况雨却一时僵直,睁着眼,呆呆地望着他,眼前的男人目光温和,笑道:
“气入三玄之府,贯通上下,撷取水火相济之妙,剪得阴阳交聘之光,于是上升正阳,下沉偏阴……”
况雨一踉跄,已经到了他跟前,猝不及防间,男人另一只手已经扶上了腰部,让她一阵慌乱,檀口轻启又迅速的咬牙了,转头不去看。
李曦明却清晰地感知到女子纤细的腰肢,在短暂的紧张后竟然柔软下来,只手可握,这下轮到他眼中升起调笑之意,道:
“口齿生津,百骸启藏,牵动神妙,阴者明明如月,阳者皓皓升光,短六百八十夜,长一千八百晨,于是有所得,渐过其槛,曰畅。”
腰肢上的手柔和地向前推,牵着纤手的则向前,况
雨一下跌进他怀里,正正靠在他的胸膛上,撞散了钗子,她短短地喘气,道:
“你……”
李曦明怀抱女子,握着纤手的手却反客为主,将她的腕往自己胸腹上一搭,迅速松了手,托住她的下巴,让她抬起头来。
那张俏脸霎时呈现在他眼前,近得不能再近,优美的颈部曲线,紧紧抿着的双唇白嫩带着粉的无瑕脸颊,乃至于微垂的睫毛下她慌乱的、蓝紫色的眼睛。
他猜得果然不错,那双眼睛圆润可爱,轻轻眨动之下的慌乱和恼羞成怒更添色彩。
一股极淡的、微凉香气隐约在鼻端。
这女子使不着力,却倔着不开口,只扭头去躲他的手,却发觉男人正了色,微微启唇,传来低低的声音:
“凝神静气!”
身为紫府,抱元守一的功夫是极强的,况雨立刻正视了他,那双眼中迅速澄满了专注与宁静,两人静静的对峙着,一呼一吸之间越发同频。
阴阳交炼姹合法!
李曦明身后立刻散发出淡淡的辉光,滚滚的飞烟隐约笼罩,女子的腰肢更软了,身后则浮现出淡灰色的幻彩,交相辉映。
她轻轻的呼吸喷在面上,随着功法渐渐运转,李曦明只觉得那股清香气越发清晰了。
这气味清凉,极为淡雅,如庭外秋雨,有些飒飒的凉,这股凉过了才有香,仿佛极远的雪雨里打落的白杏,虽然淡,却很清晰,
随着她的短短喘气,忽而有了忽远忽近的错觉,如同那清冽的酒液,聚在碗里方有了生生嫩红。
他沉醉其中,久久不语,不知过了多久,怀中的女子突然扭动起来,蹭在他胸膛的手轻轻敲了敲。
李曦明沉入其中,早已忘我,过了几息,况雨略有些急了,一扭头,滑嫩的下巴终于挣开他的手。
这一挣如同鸿钟大吕,在耳边敲响,李曦明这才骤然醒悟,眼前的白色杏花重新化为眼前的娇美女子,心中浮现出一点疑惑,却发觉况雨已经软倒在他怀里,侧着头躺着,虚弱地喘着气。
这女子似乎已经背过气去,满脸香汗,眸子里一片晶莹,泪水涟涟,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,软塌塌地赖在他怀里。
他面色一窘,连忙将手穿过她肋下,撑在她背上,另一只手穿过青丝,扶住臻首,道:
“况雨道友?”
况雨眨了眨眼,淌了两行泪,两颊粉红连着喘了好几口气,这才气道:
“你好贪心,要把我吸干了不成!”
这阴阳交炼姹合法第一境乃是呼吸感应术,在于阴阳均气,你呼我吸,你吸我呼,从而调配阴阳,神通互补…李曦明一身明阳神通,本就大盛夺阴,又一时忘我,短时间内一口气将况雨续的气给吸罢了,差点叫她破功!
况雨一时仍不能起身,倒在他怀里,他只连连告罪,急匆匆将玉壶拿过来,满了一杯,递到况雨手里头,道:
“歆雨一身清气,实在馥郁……”
这女子只一侧脸,那两滴泪滑落下去,化为一点清光,面上的异样已经消失了,重新恢复为白嫩明朗,干干净净的模样,眼中有一分幽怨,躲了他的茶起身,道:
“叫你品了三日,倒是我的错了。”
李曦明这才发现方才的一切不过弹指间,可实际上已经过了三日,只觉得神清气爽,法力浑一,连忙道:
“我的错,我的错,明阳未免烈了些…”
可他眼中仍有几分笑意,故作姿态,摇头道:
“这方才是第一重呼吸交畅的法门,妙灵不渡,玄媾未接…等到那……”
况雨本就是心思极明的女子,一眼就瞧出他又在逗自己,倔着不露恼,连忙打断他,佯怒道:
“好哇,一向说这昭景真人稳重,原来这样贫嘴,都说是交畅,你故意品我,谁受得住?”
“既然如此……”
不曾想的手中一热,眼前男人又牵过纤手来,腰肢入手,况雨抿了唇,复又落到他手里,男子低眉瞧她,温声笑道:
“这厢你品回去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