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4章 婚姻的心眼(1 / 1)

林晚在丈夫李鸣的旧毛衣夹层里,摸到一张存折。

那上面每月存进五千,整整十年,金额累积到六十万。她想起李鸣昨晚还抱怨房贷压力太大,而自己连买件三百块的外套都要反复斟酌。

客厅角落,李鸣偷偷安装的微型摄像头红灯一闪一闪,像凝固的血点。

林晚把存折放回原处,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个噩梦。

林晚捏着那件起了球的深灰色旧毛衣,指尖在领口磨损处无意识地摩挲。这是换季整理,丈夫李鸣早年的衣物,塞在衣柜最深处,散发着樟脑丸和陈旧纤维混合的沉闷气味。她本打算将几件彻底过时的旧衣打包捐掉,手指却在毛衣下摆一道微微开线的内衬边缘,触到一点异样的硬挺。

像被什么蛰了一下,她动作顿住。指腹试探着伸进去,触到的是一小片光滑坚韧的纸张。心毫无预兆地沉坠下去。她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将它抽了出来——一张浅蓝色的银行存折,封皮已经磨损,却透着一种被频繁摩挲过的油润感。

指尖冰凉,她翻开扉页。户名:李鸣。开户日期,赫然是十年前。目光机械地向下扫过流水明细,一行行,一列列。每月五号,固定一笔五千元的存入记录,像精准刻下的年轮,密密麻麻爬满了纸页。十年,六十个月,从未间断。最后那行余额数字,刺得她眼球生疼:六十万整。

呼吸骤然停滞。昨晚餐桌上的情景猛地撞进脑海——李鸣皱着眉,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,声音带着惯常的沉重:“这月房贷又得紧巴了,你那兼职的钱……下月能多接点活儿吗?”而她,为了孩子暑假那笔不算贵的夏令营费用,已经默默把购物车里那件看了小半年的、标价三百出头的外套移除了。

客厅里,电视的声音嗡嗡作响,是李鸣爱看的财经新闻。林晚捏着那本薄薄的、却又重逾千斤的存折,指尖的血液仿佛都退潮了,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麻木。她僵立在衣柜前,听着自己空洞的心跳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。原来所谓的风雨同舟,不过是他早已悄悄为自己筑好了遮风挡雨的堡垒,却让她独自淋在瓢泼大雨之中。这十年如一日、每月雷打不动的五千元,像一把冰冷的刻刀,无声无息地,将她二十年婚姻里累积起来的所有信任,寸寸凌迟。

***

林晚的目光,在某个寻常的午后,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客厅墙角那抹突兀的猩红。它嵌在空调出风口上方装饰线条的阴影里,针尖大小,幽幽地亮着,像一粒凝固的、永不干涸的血珠。

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。她认得那种东西。那是一个微型摄像头的指示灯。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她几乎是本能地移开了视线,装作若无其事地弯腰收拾茶几上散落的儿童绘本,指尖却在微微颤抖。李鸣什么时候装上的?装了多少个?是为了看着她,还是看着这个家?无数冰冷的念头毒蛇般缠绕上来,勒得她几乎窒息。

这隐秘的发现,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,激起的涟漪无声扩散,却彻底改变了这个家的空气。林晚开始清晰地感知到那道无处不在的、冰冷的注视。当她坐在沙发上看书,当她弯腰擦拭地板,当她疲惫地靠在厨房门框上短暂喘息……那道目光如影随形。曾经习以为常的夫妻间的随意,被一层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薄膜隔绝了。

李鸣似乎并未察觉妻子内心的惊涛骇浪。他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温和,只是行动轨迹变得难以捉摸。手机永远屏幕朝下扣着,洗澡时必定带进浴室。他加班的频率陡然增多,常常深夜才归,身上有时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、陌生的甜腻香水味,与林晚惯用的清雅截然不同。而最让她心口发冷的,是某个清晨,她在洗衣篮里发现他换下的衬衫,领口内侧,赫然缀着一枚精致小巧的、闪着碎钻光芒的女士衬衫纽扣。

林晚沉默地捡起那枚纽扣,冰冷的触感渗入指骨。她没有质问,只是将它轻轻放进自己梳妆台最底层抽屉的角落。抽屉合上的轻响,像一声微弱的叹息,淹没在窗外渐起的蝉鸣里。那道墙角红灯的注视,从未如此刻般,带着赤裸裸的嘲讽。

***

超市生鲜区冰柜散发出的冷气,丝丝缕缕缠绕着林晚裸露的小腿。她推着购物车,目光扫过货架上五颜六色的包装,却提不起半点兴趣。旁边巨大的落地镜里,毫无防备地映出一个身影:微乱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,一件洗得发白、领口有些松垮的旧开衫裹在身上,脸色在惨白的荧光灯下显得有些蜡黄,眼下是两抹挥之不去的青黑。

镜中人陌生得让她心惊。多久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了?上次和闺蜜聚餐是什么时候?那个喜欢摄影、周末总背着相机往郊外跑的自己,又消失在哪一年了?记忆里似乎只剩下接送孩子、上班、做饭、收拾屋子……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,围着家和孩子永无止境地旋转。

“阿姨,让一让哈!”一个穿着超市马甲、脸上带着青春痘印的小姑娘推着一大摞空购物车,风风火火地从她身边挤过。那声清脆的“阿姨”,像根细针,猝不及防地扎进林晚耳膜。她下意识地侧身让开,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身上那件掉色的开衫。十年前,在同一个超市,促销员递给她试吃品时,笑容满面地称呼她“靓女”。十年光阴,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,却已将“靓女”冲刷成了“阿姨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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